五日后,江玉康的腿伤已经痊愈,而陆珍宝的皮肉之伤自然也没有了大碍。只是陆珍宝碍于颜面问题,倒是硬生生地忍住了相思之苦,只难为了江玉康以为陆珍宝还在生气,不肯前来看望,心中倒着实有些难忍相思。
于是,江玉康行动自如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到陆府去看望陆珍宝。江玉康毫不掩饰的喜色被服侍他的南儿看在眼中,不由担忧道:“小姐,你...”
南儿的这句小姐自然是想提醒江玉康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江玉康也能听出南儿的隐忧,于是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南儿,我知道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当日我要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和陆珍宝解除婚约。”
南儿局促地看了江玉康一眼,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玉康坐了下来,叹气道:“其实这几年来也难为你为了我扮作男装,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要大一岁,应该已有十五了吧。”
南儿不明白江玉康怎么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嗯,我朝惯例男子十八娶妻,女子十四嫁人,你因为我的关系已经耽搁了一年,我实在不想再误了你的终身大事,等过些日子回了京城,我会叫爹和娘为你指一门亲事,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南儿一听,不由脸色发白,当下就跪了下来,恳求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你千万别赶奴婢走。”
江玉康赶紧扶起南儿,拍了拍南儿的手,以示安慰。“南儿,你真的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男婚女嫁,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已经是泥足深陷,再无转圜,而你不同,你还可以再嫁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到那时候,你一样可以回来看我,这又有何不可?”
南儿这才明白过来江玉康是真的打算让她嫁人,虽然江玉康是为了她好,但心中仍旧不舍,更何况她心中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姐,你对陆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玉康年方十四,在这十四年间,她每一天都在欺骗身边的所有人,其实她内心深处很想和别人分享她的心事。而南儿和她多年的相处,也让江玉康心生信任,于是也不隐瞒说道:“南儿,你猜得不错,我...我的确对宝儿有了男女之情。”
南儿倒退一步,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她的话音甚至带上了颤抖。“小姐,可你是女儿身啊!”
江玉康有些失望,她虽然知道自己所想所思有违伦常,所以她才希望得到第三人的理解。“南儿,这么年了,你应该能够明白只要男人做到的事情,我江玉康同样可以做到!”
“小姐,那是不一样的。陆小姐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会理解同意的。”
“够了!”江玉康眼中凝结一层寒霜,愤愤地把桌上的茶杯洒到地上,动怒道:“南儿,我没想到你竟然...”
江玉康怒极痛极,但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道南儿所说句句属实,而这也是她最为担忧的,若是陆珍宝知道了,只怕会恨自己的多年隐瞒,会恨自己今日的重结亲事。江玉康眼含泪珠,心中更有疼痛难忍。
这样柔软无助的江玉康让南儿瞧了,又怎会不心生不忍,南儿走到江玉康的面前柔声说道:“小姐,奴婢明白您心中的苦,也知道您的矛盾,您放心,奴婢虽然不能够理解,但奴婢既然是您的丫头,这辈子都会听从小姐的话,依从小姐的吩咐行事,更会站在小姐那一边。”
江玉康听了这才心中隐隐有些宽慰,握住了南儿的手,开怀道:“谢谢...谢谢你...”
“好了,小姐。看您哭得样子,若是被人瞧了岂不是招人笑话。还有您不是要去看陆小姐。”南儿说着替江玉康擦了擦眼泪。
江玉康这才有些羞赧地红了脸,两人站起身打开门,却发现了宋晚晴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何时就来的。
江玉康被吓得变了颜色,只是愣愣地看着宋晚晴,一时竟组织不起语言来。
宋晚晴神色看似无恙,只是因为连日病着,眉眼间还是有着些许倦色,连带着脸色也是白如薄纸。
江玉康不知道宋晚晴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和南儿之间的对话,但是看宋晚晴神色无异,只好深吸一口气,缓缓沉下心来,说道:“表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坐。”
宋晚晴微微瞧了一眼江玉康,顺着江玉康的手势走了进去,说道:“听闻表哥身子已经好转,想着表哥一定会去看陆姐姐,便特地来和表哥作一个伴。”
江玉康见宋晚晴秀美的面容中没有一丝血色,担忧地说道:“听闻表妹这几天也病了,怎么身子刚好就要出门?”
宋晚晴说道:“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心中记挂着陆姐姐的身体,这才夜不安寝。”
江玉康并不怀疑宋晚晴对陆珍宝的过分关心,因为宋晚晴自幼便伤春感秋,即使是残花落地,落叶飘飞也能让她心生不忍。于是江玉康说道:“表妹,你应该多听大夫的话,少伤少忧。”又见宋晚晴眼神澄若秋水,几近哀求,江玉康心生不忍,改口道:“表哥带你去也可以,但你一有不适一定要告诉表哥。”
宋晚晴这才展开笑颜,犹如百花绽放,煞是迷人,只听她娇柔软绵的声音说道:“表哥真比女子还要细心。”
江玉康微微变了颜色,压住心中的不安,沉声不悦道:“表妹,休要胡言乱语。若是被旁人听到,岂不遭人嘲笑。”
----陆府----
陆珍宝听人说江玉康来了,自是十分开心,而当她笑颜如花地看到江玉康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璧人的时候,笑容便僵在脸上。“玉哥哥,晚晴你们都来了。”
宋晚晴上前拉住陆珍宝的手,仔细看了看陆珍宝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毫无病容,笑道:“陆姐姐,见你平安无事,我可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了。”
陆珍宝敷衍一笑,对江玉康说道:“玉哥哥,这几日你不来看我,我爹也不让我出门,我可无聊得要死了。”
江玉康皱紧眉头,对陆珍宝口无遮拦有些不满,但念及她为了他受伤,只得柔声道:“我知道这两天把你闷坏了,我已经接到尤权的书信,一个月后将在京城近郊郊游,等回到京城,我便带你一同去吧。”
陆珍宝这才高兴起来,乐道:“就是你们一年一度的野游,前几年,你老是不让我跟去,尤权老是在我面前卖关子,说得天花乱坠,这次我总算有机会玩一玩了。”
江玉康见陆珍宝这么开心,也受到了感染,笑道:“其实也没尤权说得那么夸张,只是大家到河边饮酒作乐,弹琴拂乐罢了。这次你琴艺大进,倒可以在众人面前一鸣惊人一下。”
陆珍宝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我这点本事,哪敢在白姐姐面前班门弄斧,这次有她抚琴,必定艳惊四座。”
江玉康和陆珍宝说得热闹,倒把宋晚晴晾在一边,搅得宋晚晴心中颇为无趣哀怨。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是白二妹知道江玉康来后,特地美美地打扮了一番才出来见面。
“江公子...”白二妹朝江玉康徐徐一拜,妩媚动人,眼波流转之间已让人感受到无限柔情。
任是哪一个男子都会无法抵御白二妹这声欲语还休和眼中的脉脉柔情中,但是江玉康只是心中微微一抖,倒是有些不满之中的矫揉造作。而陆珍宝被江玉康挡住了视线,倒没有注意到白二妹的神色,只是觉得白姐姐的声音不知怎的竟比平常要柔上三分。宋晚晴也在旁边看得分明,见陆珍宝还是一脸浪漫,身子靠近江玉康,未有所动,心里在萌生难过的同时也不由对白二妹有所敌视。
“二妹,怎么如此客气。”江玉康虚扶了一下,一脸正派。
白二妹有些失望,又看到江玉康身边多了一个貌美女子。但见宋晚晴皮肤白皙莹润,光彩如玉,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她眼神顾盼流萤,清澈如同洁净的天空。而她的眉眼带着淡淡水乡女子的温婉气息,有着傲如寒梅的清高孤傲,又如娇花软玉一般惹人怜惜。只是白二妹又觉得宋晚晴瞧她的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
白二妹一番对比,自是觉得宋晚晴当真是天香国色,她已经承认美艳娇俏不及陆珍宝,而这名女子却着实倾国倾城,竟是比陆珍宝还要美上三分。心中不免有些颓然,只探问道:“这位妹妹是...”
江玉康这才想起白二妹和宋晚晴还未认识,正要介绍,陆珍宝就已经跳到宋晚晴身边,笑道:“这是玉哥哥的表妹宋晚晴。”又扭头对宋晚晴介绍道:“晚晴,这是传授我琴艺的白姐姐白二妹。”
宋晚晴礼貌性地朝白二妹一笑,欠身道:“原来是白姑娘,我早先就听陆姐姐提到过。”
白二妹心道:那这么说,这宋姑娘已经知道我并非出身名门,而是呆过欢场的青楼女子,难怪她方才看我的眼神这么奇怪,口中称呼我也只是用姑娘。原是陆珍宝这丫头口无遮拦,败坏了我的名声。
白二妹心中虽是这么想,脸上却挂着笑,只道:“宋妹妹何必这么见外,你表哥也是把我当朋友看待,你大可叫我一句姐姐。”
宋晚晴不知怎地对白二妹就是有些排斥,而她鼻子一向敏感,早闻出了白二妹涂抹过多的胭脂花粉香味,皱眉道:“白姑娘请随意,左右不过是一句称谓罢了。”
宋晚晴对白二妹的神情冷漠,这还是出乎江玉康和陆珍宝的意料,尤其是江玉康,自认识表妹之后,从没有见过她有过这等淡漠疏离的眼神。当下也不好说话,只是微微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心中萌生一种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恍惚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