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瑞兰院里,躺在红木雕花大床上的三爷呻/吟一声,清醒了过来。旁边服侍的小丫头连忙凑上前去,帮他擦了擦汗,轻声问道,“三爷您醒了,”
三爷浑浊的目光停留在小丫头的脸上一会,又被□剧烈的疼痛拉回了神智,他的面孔瞬间变得铁青,手哆嗦着往下摸去。小丫头红着脸制止道,“三爷,您别去碰,大夫给您上了药,您可别把药碰掉了。”
三爷猛地拉住小丫头的手,说道:“大夫,大夫怎么说?”
小丫头疼得脸色一白,挣扎着说道:“奴婢不知道啊……”
三爷看小丫头面色不似作伪,只好暂时抛开这个问题不问,转而问起让自己受伤的罪魁寇首来:“沐氏那个贱人呢?在哪里?”
小丫头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沐姨娘还是住在那边的院子里。”
三爷恨声说道:“这贱人胆大包天,竟敢伤了爷,叫人来给我把她乱棍打死!”
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说道:“爷,老……老爷说了,现在还不能处置沐姨娘。”
“什么?”三爷挣扎着要坐起来,然而□实在太痛,痛得他又出了一身冷汗,只得恨恨作罢。
三爷扫了一眼屋内,发现竟然服侍他的只有这么一个小丫头,不由得怒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梨香,锦香,人呢?”这两个通房丫头一向围着他转的,怎么如今他受了重伤,她们倒不见了影子?
小丫头怯生生地说道:“锦香姐姐和梨香姐姐都在奶奶那边服侍着呢!”
三爷眉头一皱:“爷如今都躺在床上了,还不让人来服侍爷,你们奶奶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
小丫头嗫嚅着说道:“爷,奶奶怀孕了。”
三爷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大大地惊喜了:“太好了。看来爷又要多个儿子了!”然而想到自己下面那不太体面的伤,他的脸色变得青红交加:“去,叫你们奶奶过来,爷有话问她。”
小丫头应声下去了,然而半天后又独自回来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三爷的脸色,才说道:“爷,奶奶说,她身子不大舒服,暂时不能来看您。”
三爷听到这话,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女人如今是要跟他对着干了。他一把将床头柜子上放着的茶杯扫到了地上:“反了天了!她竟敢这么对爷!”他想,等他养好了伤,一定要好好发作她一通。竟然怀个孩子就敢拿乔,叶氏真是胆子太大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他播的种?然而,他又想到叶氏这样有恃无恐,难道是他……真的不行了?
三爷打了个哆嗦,忽然不敢去问自己的伤势了。
三爷醒了的消息传到老爷那里,老爷赶了过来,没有安慰他,反倒狠狠把他骂了一通,说他这是自作孽,别想着打击报复沐文清,好好把身体养好是正经。
三爷原本想着叫人暗地里下手把沐文清弄死,听了老爷的话,只好暂时按捺住了念头。他是老爷唯一的庶子,一向也并不受老爷的重视,如果失了老爷的欢心,那他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的兄弟们也都说要来看来他,然而男人伤在那样的地方,哪有脸去见自己的兄弟,他干脆发了话,兄弟们一个都不见。
叶氏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才慢悠悠地到了西暖阁里看三爷。
三爷这两天是受罪了,他每次只不过身体略微动弹一会,就痛得半天没缓过神,因此这两天还是有点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他看到叶氏,眉毛倒竖,恶狠狠地说道:“夫人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叶氏也不行礼,慢条斯理地坐到锦香搬来的椅子上,抚着肚子娇笑着说道:“三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可不是不想来看爷,只是前日被爷受伤的事情惊着了,怕伤了胎气,因此在床上躺了这两日,这才来看爷,爷可别错怪了我。”
三爷原本就一肚子闷气,看着叶氏那个样子,更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女人从前可不敢得罪他,如今却是话里话外都带着三分冷嘲热讽,哪还对他有半分的尊敬?
不过,这两天三爷也有点看清楚状况了。他现在躺在床上,如果真跟这个女人闹翻了,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端看这两日,从前和他好过的那些丫头们,只有梨香悄悄来看过他一回,就知道,这女人如今在这院子里,已经是人心所向了。
因此,三爷压抑着怒火,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夫人真是辛苦了。夫人如今有了身子,确实该好好养养。”
叶氏一听他这话,却又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三爷,我的三爷哟,亏你还惦记着让我保养身子,可爷如今病在了床上,老爷将爷管着的那几样差使都收回去给了别人,如今咱们三房的生计都堪忧,我哪有银子来保养身子哟。都怪沐氏那贱人,竟然将三爷给刺伤了。呜呜呜,她一个寡妇,爷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把她娶进来,她竟然不念爷的恩,还刺伤了爷。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呀!她倒好,如今还平安无事地住在那个院子里。三爷呀,我的命好苦啊!如今我要养着睿哥儿,还要养着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三爷被她哭得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眼里就只有钱!他躺在床上那么痛苦,她就只惦记着钱!
三爷被叶氏哭得脑仁都疼了,本来下面就疼得厉害,这下子更是恨不得昏过去算了。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夫人啊,别哭了,我这还有点钱,就在昨儿那换下的衣服里头,你先拿着去用吧!买些补品回来吃,顺便也给我买点。”
叶氏一听有钱,立马抹掉泪站了起来:“还是我们爷心疼我。金桔,快,把爷前些天穿的大衣裳拿出来翻翻。”
金桔很快将那衣裳找出来,找到了里头的银票递给叶氏。叶氏看着那张一百两的银票眉开眼笑:“爷您放心,我一定多给您买点大补的药回来。”
叶氏出了门,心里却在想,三爷肯定还藏着多的私房钱,只是不肯让她知道,看来,她还是得多来几回。
三爷这边简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沐文清的日子却过得还算平静。
小院子里只住了她一个人,每天院门深锁,到饭点就有人送饭进来。一开始她心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呆呆地等着死期的到来。后来她见伯府的人只是将她关到院子里,看来暂时还不会让她死,她也就冷静了。能活着当然更好,她能多活一天都要好好的活着。
沐文清每天自己打水洗脸洗澡,三餐按时吃饭,闲时再从三爷特意给她备好的书房里拿出书来看,日子居然也不比在家的时候差。每天没有嫂嫂在跟前聒噪,也没有小侄子耍赖的哭叫声,她看书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寄薇一直忧心沐文清的状况,听说她在院子里过得挺悠闲自在,倒是放了心。这女子是个烈性的,但也是个能随遇而安的。这样的性子挺好,以后就算去了庙里,说不定也能活得自在。只是现在三爷连秦烨都不见,想必是听不进劝的,只有等过段时间再提这事了。
寄薇知道沐文清的伙食肯定好不了,因此给了送饭的丫头一点银子,让她帮忙带进去一些饭食点心,有时候还带进去一些新出的书,也算是给她力所能及的一点帮助。在这古代,每个女人都活得不容易,寄薇看到沐文清这样敢于反抗的女子,心里还是羡慕的,帮帮她,也算是寄薇给自己一个安慰。
秦烨知道寄薇的这些小动作,倒也没有拦着她。他最近看寄薇实在是很顺眼,寄薇的这种小慈悲,在他看来也是值得怜惜的。如果她因为做了这些事情,心情能够好一点,对着他的时候能够笑得更开心,他就觉得这些都是好事。
这段时间,皇帝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了,两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更激烈了。偏偏皇帝还是迟疑不定,没有选定继承人,连带着京城的局势也紧张了不少。秦烨作为中郎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然而只要他回来,他就必然要去找寄薇,抱一抱亲一亲,听寄薇说说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他有时候还把不是很紧要的公文拿回家来,一边批改公文,一边看着寄薇教孩子习字。
秦烨对于自己的这些改变也有察觉,不过反复思虑之后,他还是觉得,他这些改变很正常。他就是贪恋家的温暖了。寄薇是他的夫人,他想和她亲热天经地义,而作为一个男人,会嫉妒自己的妻子跟别人亲近更是正常。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蓓蓓,蓓蓓是他唯一的孩子,当然更应该亲近一点。
秦烨自己觉得表现的完全正常,然而有人却看出了不对劲。
这天秦烨约了世子李晟阳在品茗轩谈事情,谈完之后,秦烨就急匆匆地要告辞,说要赶回家吃晚饭。
李晟阳伸出一只脚拦住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哎,等一等,等一等,我还有话问你呢,延熙兄。”
秦烨只得又坐下来,疑惑地说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李晟阳神秘地凑近秦烨,问道:“延熙兄,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了?”
“变了?哪里变了?”秦烨先是有点莫名其妙,后来恍然道:“哦,你是说我最近都急着回家?”
李晟阳笑道:“是啊,如果不是了解兄长,我还真以为兄长藏了个绝色美人在家里呢!不然从前兄长宁愿和手下那帮兄弟胡混,也不愿意早早回家的,这段时间怎么就改了性子呢?”
秦烨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我跟你嫂子最近关系融洽了许多,你嫂子基本天天等我回去才开饭,我这急着回去不是很正常嘛!”
李晟阳有点高深莫测地打开扇子摇摇头:“非也非也,延熙兄,我看你的表现,完全是有了心悦之人才会这样的。”
心悦之人?秦烨疑惑地摇头:“你错了。我没有心悦之人。”
李晟阳一本正经地说道:“延熙兄,如果你没有心悦之人,那我真怀疑嫂子这段时间是不是请了个第一神厨,又或者给你下了什么药。”
秦烨很不爽地又瞪了李晟阳一眼:“你这小子,说话就是不着调。”
李晟阳嘿嘿一笑:“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兄长的心悦之人,就是嫂子。”
秦烨皱皱眉头,反驳道:“不对,这不可能。我看你是魔怔了,被孔欣瑶给影响的,硬是把好好的夫妻往情情爱爱上扯。我和你嫂子成婚都六年了,说什么心悦之人,实在是有点扯淡。我只是最近觉得从前确实亏欠了你嫂子,所以想弥补她,让她开心一点而已。”
李晟阳啪地收回扇子,拍掌笑道:“我的兄长哎,这就对喽!有了心悦之人,才会在意她开心还是不开心。不然,依兄长你的性格,何曾这样主动地去关心别人?还有,兄长没发现吗?你最近提到嫂子,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每天还急匆匆赶着回去见嫂子,少见一会都不行。这可不是寻常夫妻相处的样子。依我看,兄长这样的表现,和我对欣瑶,那可是如出一辙啊!”
秦烨这回是真正地开始思索了。他是个冷情的人,从小跟父亲母亲相处都不太亲近,兄弟姐妹里面,也只有小妹和他走得近一点,那也是小妹天生比较热情,自己凑上来的。他遇事会考虑伯府的各种利益,出去也会给家人朋友礼节性地带些礼物,但却是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们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难道,他会关心寄薇是不是开心,真的是因为心悦寄薇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秦烨筒子,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话说,最近留言真心好少呀!呜呜,连章章留言的好孩纸也不见了几个,真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