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寄薇没有料到的是,这件事还有后续。当天下午,老爷把颖哥儿接到他住着的前院去养了。
老爷单独住着前院的一个大院子,如今老了,已经很少往太太院子里去了,身边一向由年轻的石姨娘伺候着。寄薇不知道太太有没有告诉老爷这件事,不过,寄薇可以猜出来,让老爷养着这个嫡长孙,肯定也是太太的意思。
毕竟,大奶奶会这么阴狠地算计四房,还不是害怕嫡长孙不能继承爵位,如今由老爷养着颖哥儿,一来是安大奶奶的心,二来颖哥儿也四岁了,正是该好好培养的时候了。跟着叶氏,还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歪苗子呢!
总而言之,太太希望家庭和睦,虽然夺了大奶奶的权,却还是抬举了大房。
杜妈妈觑着寄薇的脸色,说道:“姑娘,太太也太过偏袒大房了,明知道冤枉了姑娘,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了,也不还姑娘一个清白。如今老爷还亲自教养颖哥儿,大奶奶简直是因祸得福了。”
寄薇很淡定:“伯府这么大一家子,太太如果要不偏不倚,那也太难了些。何况,这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太太怎么可能宣扬出来?”
杜妈妈依旧一脸忿忿的样子。
寄薇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奢望得回我的名声了。我只希望大奶奶从此安分一些就行了。”
杜妈妈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如今颖哥儿都让老爷养着了,大奶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寄薇解释道:“只要是她的儿子一天没有承爵,她就不可能安下心来。现在太太又夺了她管家的权力,她苦心经营这么久才管了这一阵子家,怎么可能就此放下?指不定还恨上我了。”
杜妈妈一脸警惕地说道:“姑娘想的对,大奶奶说不定正憋着劲想使坏呢!我看,我们还是暗地里收买几个大奶奶院子里的丫头吧,大奶奶有什么动静,咱们这也好提前提防着点。”
寄薇心想奶娘也算是锻炼出来了,还知道举一反三,因此点头同意道:“这件事确实该做了,最好三奶奶、五奶奶院子里都有咱们的眼线就最好了。另外,奶娘你帮我看着点,二等丫头里有谁是忠心又伶俐的,我要提上来做一等丫头,然后让铃兰补上二等的缺。”
杜妈妈思索了一下,说道:“萱草和茯苓看着倒都算不错的,一样的年纪,今年都十五了。不过,萱草胆小,茯苓看着爽利一些。”
寄薇点点头,说道:“最重要的是品性要好。奶娘你可以先放出话,然后再观察他们的表现。这个不急,现在我们还是先去看望一下生病的大奶奶吧!”
杜妈妈闻言,脸上也不由得闪现出促狭的笑意。
桐音院里,大奶奶刚送走了睿哥儿,正在榻上躺着垂泪,忽然听得外面响起立秋问安的声音:“大爷回来了,给大爷请安。”
在屋里的立夏连忙挑起了帘子,拄着拐杖的大爷秦炜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大奶奶手忙脚乱地抹干眼泪,正要迎上去,秦炜已经一拐杖扫了过来,啪啦一声就将放置在榻上的一架山水玉石屏风扫到了地上,连带着还挂到了大奶奶的手。
大奶奶“哎呦”一声,正想叫唤,一眼瞥见秦炜铁青的面孔,立马缩着手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了。
立夏站在一旁干瞪眼,着急着想去看看大奶奶的伤,却又不敢动弹。大爷自从伤了腿,这脾气也比从前暴躁了许多,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她实在是怕了。另一个服侍的丫头立冬却是看着大爷两眼放光。
秦炜没看这两个丫头,走过去一脚踢开那碎掉的屏风,铁青着面孔坐到榻上,说道:“贱人,你做的好事!”
大奶奶知道,这肯定是太太露了口风给大爷,心里不由得暗自咬牙恨上了太太。这个老虔婆,一把年纪了还死握着手里的权力不放手,还在那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秦炜看邱氏不说话,继续骂道:“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干出的都是些什么事?你配当人家大嫂吗?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没脑子的蠢货,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大奶奶嗫嚅着说道:“我这不是为了颖哥儿,为了这个家嘛!”
秦炜喷了她一脸唾沫:“呸,为了这个家?我看,为了你自己才是真的!以后给我安分点!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吧!”
秦炜喘了口气,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立夏,又看了一眼一直拿眼睛瞄着他的立冬,腾地站了起来,说道:“你养着病,丫头也用不了那么多了,我看立冬就去服侍我吧!”
立冬早就巴不得大爷开这个口,她偷偷勾搭大爷好几回了,但是大爷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大奶奶开口,每次大奶奶见到大爷,就会把颖哥儿叫出来讨大爷欢心,大爷就是想说什么,也没法当着这么小的儿子说出来。
立冬喜枚枚地看了一眼大爷,转头去看大奶奶,却被她眼睛里的阴狠吓了一跳。她正尴尬着,不知道要不要跪下来谢恩,秦炜已经走过来拉了她一把:“愣着干什么?快扶大爷我走!”
立冬顾不得请示大奶奶,扶着秦烨就走了。
大奶奶看着秦炜出了房门,恨恨骂了一句:“作死的贱蹄子!”
立夏忠心耿耿地上前劝道:“奶奶放心,那贱蹄子讨不了好,大爷一准没几天就厌了她了。到时候,奶奶想怎么着都行。奶奶,我看看你的手,伤哪了?”
大奶奶这才记起来手上的伤,一看刮破了一大块皮,立马“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寄薇到桐音院的时候,正好碰到秦炜大半个身子扒拉在立冬的身上,一摇一晃地往院外走。他一向喜欢睡在后花园的书房沧澜阁里,那是他的安乐窝。
寄薇穿越后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大伯,由不得多看了一眼,然后才忙不迭地行礼。说实话,秦烨长得不算差,俊眉修目,就是脸色太过苍白,一看就是作息混乱的人。
秦炜半眯着眼瞅了寄薇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哟,这不是四弟妹吗?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寄薇简直无语了,这是一个大伯跟弟妹打招呼能说的话吗?他们压根不熟好不好?
秦炜看寄薇但笑不语,也觉得没意思,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去见你大嫂?她病了,病得很重啊,病得见不了人咯。”说着,继续趴在立冬的肩头,催着她往前走了。
寄薇觉得很奇怪,秦炜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讽刺的味道呢?按理说,夫妻一体,邱氏病了,大爷也应该表现出点关心之类的,这样才能取信于人。偏偏这秦炜表现得像是漠不关心,话里话外还有点愤世嫉俗的味道,真是莫名其妙。
寄薇还是进了院子,不出意外被拦住了,只好送了些补品以表心意。
出了桐音院,寄薇顺道就去了太太的院子。太太屋里倒是热闹,三奶奶带着颖哥儿来了,五奶奶也陪坐在一旁。
太太脸色有点不好,不过有菲菲和蓓蓓两个孩子陪着说话,倒也算是有了些笑容。看到寄薇来了,倒是罕有的和颜悦色。
三奶奶看见人都齐了,特意问刚进门的寄薇:“弟妹去看了大嫂没有?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了,突然就病了倒让我们吓了一跳。”
寄薇说刚去看望了,但没见着人。
三奶奶故作讶异地张大了嘴,说道:“大嫂不是感染了时疫吧?都不让我们见上一见。要我说,这春天可是疫病频发的季节,大家都应该防范着点。”
太太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个嘴上没把门的,时疫也是能乱说的?你大嫂不过是这阵子多劳神了些,底子又虚,就病倒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三奶奶讪讪地笑了:“我这不是担心大嫂嘛!何况老爷还把颖哥儿都接过去了,这也说明大嫂确实病得重了。”
太太微眯着眼睛让琥珀帮忙捶腿,慢条斯理地说道:“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颖哥儿如今让他爷爷带着,是该学些东西了,防着以后别丢了咱们伯府的脸。”
三奶奶眼珠子一转,连忙在旁边说道:“太太,我家睿哥儿年纪比颖哥儿还大一岁呢,不如请老爷一块教吧!”
旁边的五奶奶差点掩嘴笑了。三爷只不过是庶出,生的儿子居然也想要老爷亲自教养?
太太神色不动,只淡淡说道:“睿哥儿也是该学些东西了,改明儿要是请了先生,就让睿哥儿跟着一块读书吧!”
三奶奶听了难掩失望,却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这亲自教养和跟着一起念书,那可不止差了一点半点啊!
太太不去理她,转头看着那两个玩七巧板的女孩子,神色一动,说道:“菲菲和蓓蓓也大了,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大夏朝女子向来注重才德兼备。我看,不如请个女夫子,教她们琴棋书画,你说呢?”
寄薇大喜,她早就想到这个事了。从前伯府也是有女夫子的,可后来大姑娘、二姑娘接连出嫁,只剩一个三姑娘,又是个不太聪明的,就把夫子辞掉了。
虽说寄薇脑海里有点原来四奶奶琴棋书画的记忆,但说起要教会女儿,那还是勉强了。何况,小孩子还是得和同龄人一起学习,那才能学得好。
寄薇连忙附和道:“太太说的是。不知道太太有了人选没有?”
太太想了想,忽然问道:“沐文清这个人,你们听说过吗?”
妯娌几个互看一眼,都点了点头。
沐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沐文清更是少有才名。可惜,她还没出嫁,夫君就死了。沐文清有志气,立志不嫁,就那样守了望门寡。如今沐家没落了,兄嫂看沐文清不太顺眼了,沐文清就在托人到处寻差使。
三奶奶率先发表了意见:“一个寡妇,请来当女夫子,有点不太好吧?”
寄薇忍不住反驳道:“她守的是望门寡,这个是无碍的。”
五奶奶也出了声:“要我说,不如请那出宫的教养嬷嬷来教,规矩绝对是错不了的。”
太太琢磨了半晌,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也用不着教养太严格,我看就请那沐文清吧,用着不好了再换。”
太太既然发了话,也就无人再有异议了。
太太看寄薇脸色不太好,这晚春时节了手里还抱着暖炉,就问道:“老四家的怎么今天脸色不太好?”
寄薇连忙欠身回禀道:“媳妇并无大碍,只不过小日子来了,有点体虚畏寒。”
太太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的小日子还是不准?有没有在吃药?”
寄薇点头:“谢太太关心,我的小日子一直有点不准。还在按从前的方子吃着药呢!”
三奶奶听了,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四弟妹可得早日把身子养好了才行,早点生个儿子,太太才能放心。”
寄薇不理她,倒是太太摆摆手:“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去歇着吧,后面几天你就不必辛苦来我这问安了。”
寄薇正愁自己这肚子沉沉的,坐在凳子上各种难受,早就想溜了。这下子欢欢喜喜告了罪,领着丫头婆子们回落霞院了。
秦烨回到落霞院的时候,寄薇已经吃完晚饭又洗了澡。她怀里抱着暖手炉,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坐在妆台前的全黄榉三靠椅上,让杜妈妈帮忙擦干了头发的水汽,又让她拿木梳慢吞吞地梳理着长发,顺便拿梳子按摩头皮,可以缓解一点痛经带来的头晕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哎,苦逼改论文中,明天要不要继续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