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的胡须全部被鲜血浸染成红色了,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闪着异样的光芒,周边血战的宣军士兵看到主将忘我的冲杀更是不惜命的再次扑向宁军。
萧湛的脸上阴的都能挤出水来了,晚上在蕲城休息是不可能了,这路平的一把老骨头确实难啃。
“殿下,对面撑不住了,左右两翼已经破了,咱们要不要增加兵力,要不让古河军上吧?”部下向萧湛小心的请命。
古河军是萧湛预备军,是他麾下最耐苦战的一支兵马,一般都是驻守庐州了,这次带出来是为了攻打汉阳城的时候用的,不过萧湛没料到路平一大把年纪还这样血气方刚,竟然不计生死的领兵出战。
“嗯,告诉雷痕,给他一夜的时间必须拿下蕲城!否则,让他自己抹了脖子吧。”
部下松了一口气,这雷痕在萧湛所属部下中算是最为得宠了,没曾想在萧湛的军令前啥也不是,离开之后半身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
蕲城已是残垣断壁了,不过好在路平这次总算懂了惜民,在他入驻蕲城之后强制性的将城中的百姓都送到了汉阳城,路平接到的密令是尽力坚守汉阳城。
路平不傻,他懂得陛下的意思,汉阳不过是一个诱饵,让萧湛扬名天下的地方,当然了,这其中的深意却是一个局。
不过路平可没打算就这样放弃汉阳城,他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汉阳一战将是他的绝响,他很感激陛下能让他再次提枪领兵,心中的执念纠缠了他一生,让他这一生坎坷不堪,他有时候想过若不是陛下仁慈他就是冢中枯骨了,要是在萧彧手下讨生活,秦淮河里鱼早就把他啃了个干净。
大战之后他被调任枢台副使,他以为他的后半生也就这样了,余赓不理会他,枢台的官员对他也是避而远之,在枢台中他就是异类般的存在。
看到对面尘烟滚滚,路平用衣袖将胡须上的血擦拭掉说道:“走,前军变后军,且战且退!”
“路帅!这么就退了?不过瘾啊!”戍卫的将领这些日子和路平并肩作战都对这位老将军十分佩服,这几天虽是被压着打,但也是酣畅淋漓,在宣军中被尊重的将领才有“帅”的称呼,这个称呼可比爵位吃香多了。
“小子,你们还年轻,要是都折在这石英非得把老夫的骨头拆散了不可!”这一次再出山领兵路平的心境大有不同,与军中的将士们也贴心了不少,这说话自然也就随意多了。
“嘿嘿!路帅,这不过瘾啊!您说咱们能守住汉阳城不?”部下大咧咧的问道,不过他身上的十多处伤痕很明显的说明他是在硬撑着。
“朝廷的计划你是清楚的,汉阳城现在除了百姓商户以外多数都已经撤到襄阳了,咱们的坚守就是在为陛下他们争取时间,但愿霍幼疾能够顺利吧。”
路平其实对霍幼疾并没有信心,不过他并否认陛下迁都两淮的决策,不谈政治,只论军事,两淮筑新城,北控大河,南断江水,西连中原,东定波涛,再以洛辰、幽都、金陵、旧辰京四城为辅,这乃是绝世的兵法大家才能布下的天下棋局,陛下的才能他们这些人只能望其项背。
“好,退吧,不过路帅,您知道咱们的陛下会选颍川还是颍州为新都啊?”部下好奇道。
路平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也不知道,在两淮立都自古以来就没有过,若是按军事角度上看寿春是最合适,但寿春距离金陵实在是太近了,陛下应该不会选那里,至于会选哪里,他现在并不操心。
“不管那么多,咱们好好陪萧湛在汉阳城玩一玩,你们这帮人可要爱惜点汉阳城,新城啊!打烂了得多疼!”
“哈哈哈!路帅,心疼也不是咱的事儿,商郡公骂娘倒是应该会的!”
想到涂山胤元的那张肥脸路平紧张的心情瞬时得到了缓解,死胖子整天的哭穷,让他心疼、肉疼都是应该的。
“行了,别废话了,让兄弟们精神着点,趁夜快速退至汉阳,萧湛已经把他的老底都掏出来,咱们在汉阳坚持的越久就能引起金陵更多的关注,给霍幼疾、宣松他们争取时间!”
身边的部将都是郑重的点点头,玩笑归玩笑,坚守汉阳为陛下争取时间可不是随意的事儿。
萧湛的速度是快的,插曲也总是有的,雷痕的架势很足,路平的背后还是没能顺利撤回,损失将近一半的人,这让回到汉阳城中的路平大为光火。
正准备要发火领兵出城,不过却被人打断了,路平恼怒的看过去顿时消火了,因为说话的人是袁怀英,不是路平对袁怀英有什么忌惮,而是袁怀英的出现就代表着陛下那边行事顺利,不过他也疑惑袁怀英此刻返回汉阳城的意义。
“路公爷,这么大火气?”袁怀英永远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袁谋方断,谁也看不清袁怀英的心思,谁也不知道方克明的高度。
“袁大人,你不好随侍陛下跑回汉阳作甚?”
“陛下让我回来协助路公爷驻守汉阳城。”袁怀英淡淡的回道。
路平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安,问道:“怎么?计划有变?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点点小意外,不过都已经解决了,陛下的意思是让路公爷给萧湛点颜色瞧瞧。”
“袁大人,不要卖关子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一介武人可没你们那些玲珑心思。”
袁怀英撇撇嘴,路平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客气了,他知道路平看不上他们这些耍谋略的人。
“十三日前陛下差点就被萧烨的人擒获了,还好霍侯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下官现在想想都后怕。”
“袁怀英,说重点,陛下无恙是万幸,老夫现在只想知道陛下的打算,这汉阳城外的萧湛对老夫可是恨的牙痒痒!”
听到陛下遇险路平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陛下已然脱险,而且还让自己敲打萧湛,看来陛下心情不错,但是挺不爽的。
“陛下旨意,两日后郑希、顾宁所部秘密抵近汉阳城,五日内我们要想办法让萧湛调动所有附近的部队,架空整个两淮,为淮侯争取时间。”
路平摇摇头,脑子有些累,这种玩法,听起来都是烂七八糟的做法,顷刻间平定两淮,这就是异想天开,不知道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
袁怀英似乎看出来路平的头疼,笑眯眯的说道:“在下设下的计策,克明兄定下调子,辛苦了!”
路平鄙视的看了袁怀英,也不说话,大步出门,给袁怀英一个人扔在堂上,袁怀英正尴尬的时候飘来路平不爽的声音:“你们这帮混蛋就带着陛下冒险吧!放心,三日内老夫定然让萧湛发疯,别说他的人,整个两淮宁军老夫也能引过来!让宣松好好做事!”
路平退守汉阳以后萧湛以为他不会再主动挑衅了,刚刚在城外安营扎寨,锅还没架起来宣军就来骚扰了,连续两日让萧湛疲于应对,他那颗受挫的心脏又压不住了。
“命令诸军合围汉阳城,本王要让路平这个老匹夫憋死在汉阳城,还有,除驻防军以外,所有兵马全部过来,给他们五日的时间必须抵达汉阳城!”
“殿下,宣松可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这时候调动所有人过来是不是不妥?”雷痕劝解道。
“那你说,路平这老匹夫是不是疯了?!”萧湛怒道。
“殿下,中原现在一片乱糟糟的,据信报传来宁王殿下麾下廖仁湘截击大宣陛下一行人失手了,而统领洛辰兵马是宁王殿下和南阳的谭忌对峙时日不短了。”
“哼!莽撞!阙功山是陛下定下的策略,萧烨这臭小子竟然敢阳奉阴违!”萧湛不屑道。
“所以,殿下,现如今中原局势不明,不如咱们先向陛下上书陈奏暂缓进攻?”
萧湛怒视着自己的爱将,终究还是没发火,说道:“雷痕,你可知本王对汉阳城势在必得?”
“末将知道,但现在太乱了,但是宣军有两支兵马还未出现,一个郑希,一个是顾宁。”雷痕还是坚持己见。
“按本王说的做,调人来,汉阳城的意义比两淮间一城一池的得失更为关键,他长孙氏和于庆宇不会眼看着宣松在两淮肆虐的!”萧湛固执道。
就在萧湛所有的部下都经水路向汉阳靠拢的时候,江鱼浪却嗅到了危险,作为水师统帅他有必要提醒。
江鱼浪的提醒没有起到减缓的作用,反倒是让萧湛夺取汉阳城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萧湛聚集了近二十万大军将汉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路平多日想要突围出去但是毫无作用,整个汉阳城中的兵士充满了决绝之意。
“袁怀英,老夫派一队人送你出城,你是大宣未来的希望,不要陪着这副老骨头坐着等死。”路平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这时候他真的不想让袁怀英陪他死。
袁怀英一边嚼着松子,一边笑道:“陛下让我协助路公爷,这陛下也没下诏令让我回去,我可不能走。”
“不要胡闹!都什么时候了,老夫虽然糊涂了一辈子,但也不是傻子,大宣问鼎天下以后我们这武夫是治理不了的,得靠你们这样人。”路平的话音中尽是决绝。
“公爷,郑希、顾宁两部还未现身,我们未必不能脱身,要不咱们再等等?”袁怀英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他们手上的人马没必要过来送死,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不过萧湛是没打算放过我,我的命能换数万人兵士的命值得了!”
袁怀英一愣,他没想到路平竟然会有这样的选择。
良久之后袁怀英一脸恭敬,严肃的说道:“公爷,您放心,陛下有密旨,您一定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