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
艾米一时拿不定主意。
同伴的消息与位置确定是确定了,可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心中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底。
但时间――不,应该说敌人不会等人,现在所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一名同伴濒临死境。
作为团队的负责人,他必须有这个觉悟。
于是,在短暂的静默之后,荣光者给出了答复:“让他先不要走动。”
没有办法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而害怕承担责任同样不能成为懦夫的挡箭牌――他清楚的意识到,既然时局已如此的紧迫、危急,逃避、退缩、彷徨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他必须肩负起同行者们的性命以及……牺牲。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经历过赫姆提卡战火锤炼的少年多少有了些成长,并且在这个教团精心打制的世界之中,死亡……或许并非是一切的终结。
所以他才能以异常平缓的声音说出:“让我想想办法。”
然后……在相当微妙的沉默后,他默默的蹲下,将语言转换成文字记录在纸片上,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消息传递过去。
――好丢人。
板着一张脸,艾米面无表情的想到。
竟然会忘了……虽然与他不过咫尺之遥,但彼此身处的两片空间,却存在相当的距离,不要说像刚刚那样小声说话,就是不顾形象的大声吼叫,恐怕科兹莫那边也就能听到一些无意义的杂音。
等等――
既然隔了如此之远,那他们又是靠着什么联结在一起的?
是草绳,草绳只是一个引子,换做木棍,换做手牵手都可以达到这一效果,真正的答案是“统一的整体”。
仿佛淤积已久的河道突逢暴雨,灵感的洪流倾泻而下。
少年于此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在于找到,在于……统一的整体。
如果一切都是真正的随机,那根本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只需要利用他与科兹莫间的联系,以他为一个固定的锚点,可以就同一扇门扉进行反复的尝试,直到找到其他人活动的区域,然后……再以手牵手的方式,将“整体”这一概念进一步扩大,从而将他们拉扯过来。
这是一个简单,并且具备相当操作性的方法。
只是……同样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所谓的随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随机,或许仅仅是他在短时间之内无法找到规律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有尝试的价值。
于是,他叫回了与他用艾草绳连结在一起的金发贵公子。
“我错了,”当科兹莫从另一端回返,艾米坦诚了自己的错误,“我们完全没必要通过如此麻烦的手段进行搜寻,效率偏低不说,即便能够发现他们的行踪,能够与他们进行交流,也没办法穿越空间的阻隔,与他们进行汇合。”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有必要换一种方式,换一种更轻松,更简单,更直接的方式――比如说,一个一个空间的排除下去。”
“什么意思?”这一套说辞可一点不通俗,一下子搞不明白也很正常,“一个一个的排除下去……你打算怎么排除?”
“我站在这里,你进去,出来,就是一套流程,就可以排除一个空间。”艾米解释道,并进行更进一步的拆分,“如果空间的轮转真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也不受玛门的意志影响,与其他人碰面只是时间问题。”
想了想,他补充道:“当然,我会在这继续思考其它方法的――如果能想出更好、更有效的办法,到时候再换也不急。”
基本上科兹莫能说的话都被堵死了。
正如荣光者所说的那样,这个办法确实更加简单,更加直接,也更加高效。
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么,践行吧。
金发的贵公子将想法付诸行动,再一次的穿过那扇敞开的门扉,穿过那一层如流水般粘稠的空间,而后站定,而后……瞳仁微微收缩。
大约十来秒后,他才一边揉着脑门,一边说道:“不太妙啊――”
然后用笔写下了需要传递的信息。
“过来看看吧。”
作为锚点的犹大,本来是不能移动的,但考虑到现在他们还没找到哪怕一位伙伴,这个锚点不存在任何特殊意义,可以随时更替。
“发现了什么吗?”
他接过传回的纸条,读出其上的内容,而后挑了挑眉头,写下了回复:“一些非常让人在意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看一看。”
确实是……相当的让人在意。
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一抹鲜红,金发的贵公子不由摇头。
然后,空间如水幕一般泛起漪涟,年轻的荣光者终于步入了这一片地域:“到底有什么让人在意的……”
下意识的环视一周,话语声油然而止。
“确实,”艾米的声音失却了温度,在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后,他才再一次的开口,“令人不得不在意。”
映入眼帘的,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一双彻底失去神采的眼睛,以及……一具大体完好的尸体。
――他死了。
致命伤是胸口处的一刀,干净、利落,直接刺穿了心脏。
“一路走好,劳瑞。”年轻的荣光者轻轻的合拢这个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不少的少年的眼帘,在从地上站起后,回身看了科兹莫一眼,“我们也走――继续吧,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他没有就这句尸体发表任何看法。
明明尸体上的线索是如此之多,依旧温热的尸体、虽然在脸上能找到惊诧莫名的神情,但在身上却没有多少挣扎反抗过的痕迹。
可以毫不负责任的说,这具尸体满是谜团。
然而……艾米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转身,离开了这把可能能打开真相大门的钥匙。
他什么都没有说。
“为什么?”疑惑不解的,科兹莫问道。
“活人永远比死人更加重要。”
艾米脚下的步伐微微停滞:“我们现在应当做的,不是复仇,更不是玩小孩子家家的推理游戏,而是找到剩下的人,无论他们是活人还是……尸体。”
微微停顿。
“在那之后,才是复仇――才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异常平静的声音,没有怒火,也没有歇斯底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再平实不过的事实,波澜不惊。
是的,荣光者并不愤怒。
一来他对这个世界的真相已洞若观火,二来则因为……他与这位名为劳瑞的少年并不熟悉,虽然能叫得出名字,虽然同属一个团队,虽然会为他的离开而感到悲伤,但绝不至于失态。
他的失态,他那异常的平静另有其因。
只是为了掩饰真正的真相。
满脸惊诧,来不及反抗,来不及挣扎――
这能说明什么?
有两种可能,其中之一是敌人是无法被肉眼所观测的不可视之物,而另一种可能则是……某种怪物假借了某人的形貌,混入了他们之中,针对他们展开猎杀。
艾米由衷的希望一切只是他想多了,劳瑞的死亡仅仅是一个意外,仅仅是一次大意的产物,但在一切明朗之前,他不能就此否决第二种可能的存在。
更准确的说,他必须更加警惕那个伪装者,易形者。
因为……
或许就在他身边也说不定。
年轻的荣光者想到,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第二瓶,也是最后一瓶的精力药剂。
――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