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很多,很多……
泰特斯自是其中之一。
两千四百三十――
这个简单的数字有一种足够震撼人心的力量。
那位来自赫姆提卡城的少年,在短短两天的时间之内就酝酿出了一场席卷整个营地的飓风。
即便他的嗅觉并不敏感,但在这时,也嗅到了变革火焰升腾的气息。
或许……集团化作战势在必行。
刚来营地的第一天就创下了一千以上的交易额,而在第二天,这个有些吓人的数字更是翻了倍,不得不说……犹大,这位赫姆提卡训导院的最后生还者确实为他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反思的种子。
没必要做无谓的竞争,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对彼此都会是最好的结果――
但那只是想想。
人类总是多疑且善变的,更何况,作为小队的队长,团队权力的中枢,泰特斯天然就是横亘在变革之火面前的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
固有的阶层决定了,哪怕他真的具备洞穿未来迷雾的预见性以及前瞻性,也总有理由说服自己继续因循守旧、摇摆不定。
所以,他依然在等待,和很多人一样在等待。
等待着……
――回归者。
泰特斯并不蠢,相反,在幼年便混迹于商旅之间的他很聪明,比绝大多数懵懵懂懂从训导院中毕业的同期生要聪明的多,也有心计的多。
早在昨天,在犹大组建的兵团雏形之中,他就打入了一枚钉子。
不,或许用钉子来形容并不是那么合适――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打算做些什么不道德的事,他所希望的,不过是知晓犹大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中狩猎如此多特殊妖魔的秘密――仅此而已。
这种秘密,不应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如果每天都能保持一千……不,只要五百积分以上的收益的话,那么无论他所能支配的积分无论是用于购置食物还是购买抗侵蚀药水都绰绰有余。
再推广开来的话,完全可以满足整个营地的需求!
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激动?并不,更接近忐忑,更接近不安,甚至用焦急、焦虑来形容现在的他,也一点不为过。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他不禁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思绪还没来得及运转,帐篷的门帘便被人掀开,冷风呼呼的往里倒灌。
于是回头,望向了来人。
他对来访者并不陌生,甚至能称得上相当熟悉。
――安格斯。
与他来自同一个训导院的毕业生,在这座死寂之城中,他们相当好运没有分开,并以此为基石组建了现在的队伍。
坦白的说,他能当上小队的队长很难说其中没有他的功劳,算是他手边仅有的、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派他混入犹大的团队,打探消息。
其它的人,怎么能确保他们不会假戏真做,以此为契机彻底投入对方的阵营?
虽然都是过命的交情,但大家才认识几天?
现在他还不敢托付他那脆弱的信任――所以,他不会给他们背叛的机会。
“安格斯,一天的时间,两千多积分,犹大到底掌握了什么窍门,能够扫荡那些只是远远看着就足以心生退却的恐怖妖魔?”他相当随意的询问道,以他们的关系,任何客套都是不必要的,“是某种特殊的办法,还是他掌握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报,亦或是关于这座死寂之城的秘密?”
“都不是。”他的友人叹了口气,重复道,“很遗憾,都不是。”
“怎么可能?”
确确实实的惊讶,如果只讨伐普通的妖魔,就算是十人团,一天最多也就能获得两三百积分,能有高达数千的入账积分,他们绝对杀死了不止一头单单是存在本身就足以形成禁区的特殊妖魔。
保守估计也有七八头。
而这是什么概念?一头能够形成禁区的特殊妖魔,标志着哪怕是数支第一流队伍合流,若不抱有牺牲的觉悟,也无法将之讨伐。
要么是存在形态特殊,要么是体型巨大――
要么是曾确定有小队在此覆没,要么是有小队在此遭受重创――
总而言之,没有一只是好对付的,哪怕是最弱的特殊妖魔,像他们这种位于第二阶层的队伍,一个不小心,完全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十三头。”安格斯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一天的时间,我们便杀死了十三头往日里我们连看都不敢看的可怕怪物。”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数字令人震悚,但泰特斯却早有所料。
“没有任何取巧,”他的友人摇了摇头,“我们……就这么实打实的压了上去,然后碾压了过去。”
平静,平静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
仿佛根本不是在说梦话。
泰特斯微微愣神:“你确定……仅仅是如此?”
“我确定,”安格斯点头,充满感慨的语气中夹带着几分崇敬,“犹大不愧是能从赫姆提卡那场旧日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厉害人物,他比你、我乃至我们所有人最初所猜测的都要强大――那是……能够理解,却又完全不能够理解的强大。”
“什么意思?”友人自相矛盾的话语令泰特斯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奇怪我们为什么能够在一天之内杀死那么多的特殊妖魔吗?”安格斯顿了顿,“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犹大本身……就如同特殊妖魔一般不可战胜――仅仅是他一个人,往往就能牵扯住那些怪物的大部分注意力,而有时候……他甚至能够以一人之力占据上风,至少是看起来的上风。”
“他也‘觉醒’了吗?”
泰特斯提出了猜测,圣痕的觉醒在营地算得上公开的秘密,毕竟营地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不算长期游离在外,只在必要时回归营地进行补给交易的“游民”,常驻人口起码也有六七十――当然,没谁有这个闲工夫统计具体的数值,只能根据印象这种做不的准数的东西大致估算出一个数字。
人多口杂,消息的保密性自然不太好。
尽管只在少数人间流传,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公开的证实,但那些第一流的团队中,存在着有着特殊能力的觉醒之人却是事实。
“嗯,”安格斯应了一声,而后说道,“我不能确定他到底觉醒了什么能力,但应当是某种前知性质的能力――他的直觉非常敏锐,敏锐的仿佛能够预知到未来,几次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危险到来前便已做出了规避的动作,作为以身作则奋战在第一线的攻坚组的一员,在一天高强度的战斗后,他所受的伤反而是除开后勤组外最轻的几个人之一。”
“他的身体素质也拔升到了持剑之人的阶层吗?”
或许,这就是犹大强大的秘密――
泰特斯想到。
然而,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并没有,他仍然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或许要强上一些,但强的有限――他的强大建立字啊在接近完美的战斗技巧,娴熟的指挥能力,近乎无解的直觉之上――总的来说,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强大,但他的强大却有些过了头,抵达了我们绝对无法理解的领域。”
再一次的停顿。
“换而言之,是他太强了。”
“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总能规避可能致死的危险,总能躲开来自身后的致命攻击――仿佛神选之子一般,他永远行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泰特斯一时无言,“还是人类吗?”
“我不知道,”安格斯看着他的友人,与他那双棕色的瞳仁有过短暂的对视,而后挪开了目光,“我所知道的只是,追随在这种人的身后,非常……非常的让人安心。”
“你想要……”泰特斯心底已经隐隐猜出了他的打算,然而,隐含颤音的喑哑声带在这时却发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他沉默,下意识的沉默,也唯有沉默。
“……”同样沉默的还有安格斯,这位加入了犹大军团的少年抿了抿嘴唇,终于轻叹出声,“我可什么也没说。”
他选择了退让,但也只是退上了一小步。
“只是……尽早做决定吧,泰特斯。”
“我会的,”好一会儿后,泰特斯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我……需要一点时间。”
“我会等你的。”
以此为告别,这场不那么让人愉快的谈话到此结束。
而在另一边,另一顶帐篷之中,以“犹大”这个假身份在教团中活动的荣光者,也迎来了那么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瑞加娜?”
艾米・尤利塞斯注视着面前脸色有些难看的少女:“发生什么了?”
“一个坏消息,”先觉者联盟的创始人之一,荣光者最初的合作者幽幽的叹了口气,视线掠过少年的面颊望向未知的远方,“吉姆消失了――即便远离祭坛,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也仍然无法逃脱……”
“这该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