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的组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当信任尚未在彼此间建立的时候,所需要顾忌的不仅是利益,还有人心。
那几名与尼尔一般无处可去的独行者相对来说比较好处理,麻烦的是剩下的那些人――其中既有足以被当做榜样进行宣传的第一批投奔他的瑞加娜小队,也有一些被其他队伍刻意混入其中的探子。
足足花了三个小时,艾米才整理出一份粗略的名单。
攻坚组、支援组、后勤组――负责攻坚组的人是战斗力最强的他、尼尔、汉森,以及几个明显抱着一定目的加入他团队的“居心不良”者,而风险相对较低的支援组则由瑞加娜负责,一方面这个聪明而又有魄力的女人足够承担这个重任,而另一方面,她作为第一批投效者或者说合作者,他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哪怕她本人看上去对此并不在意,但作为一个小团体的核心,总有人会为她在意,为了不在组建团队的同时埋下分裂的种子,他必须做出相应的表率。最后,后勤组因为把持着积分兑换的权利,荣光者将领导权交托给了考伯克,其它人员则根据能够信任的、能够有限信任的、不能信任的三类人进行配比,以保证每次轮换这只运送妖魔残骸的队伍都能牢牢把握在他的手上。
坦白的说,这份名单编制的很仓促,其中还有不少瑕疵。
可是艾米没这个时间在这上面字字锱铢――在与瑞加娜探讨了一番合作的相关事宜后时间已然不早,再加上采购十字弩等构建兵团所需的物资,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等到时针与分针在石英表的最上方重合之际,他才勉强完成了一天的事情,然后在渐渐黯淡的烛火之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自然而然的醒来。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温暖的被窝里,尽管至深之夜中并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然而人的生活总是会遵循着过往的轨迹继续前进。
早上八点,是预定集合的时间。
哪怕是能够以前三的成绩从训导院中毕业的预备役持剑者,在没经过相应的磨合训练前,荣光者也不敢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什么也不交代的往那些稍有疏忽就可以导致团灭的战场上一丢,然后任他们自身自灭。
有些事情他必须交代,并且必须交代清楚。
这是对自己也是对他人的负责。
艾米・尤利塞斯一边想着集合后该对这些成分复杂的新加入者说些什么,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襟,但就在这时――
帐篷的拉帘被粗暴的撕开了。
“发生什么了?”年轻的荣光者最后拉了拉衣襟,并将之履平,“感觉会是一个了不得的坏消息。”
察言观色是一个人的本能,考伯克的动作很急躁,也很慌张,所以必定发生了某种极其糟糕的事情――几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艾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更加清楚,谁都可以慌张乃至慌乱,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他的身份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只需照顾好自己的独行之人,而是一个小小团队的领袖,一个小小团队的支柱。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动摇。
“尼尔,尼尔……”考伯克没有理会荣光者的话语,他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以他的身体素质本不会喘的粗气,眼神慌乱且没有焦距,“尼尔他……他消失了。”
“消失了?”这是超出艾米预料的答案。
“对,”矮个子的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错,他消失了。”
“消失……”荣光者皱起眉头,反复的咀嚼着这个多少有些莫名的词汇,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告诉我你所了解到的情况。”
“尼尔的帐篷在我的对面。”似乎被艾米的沉着与冷静感染,考伯克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只是说话的时候仍然会有几分不自然的停顿,“我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会不会是走动了一下?”年轻的荣光者问道,他不相信考伯克不会考虑到这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只是通过问话这一形式,让对话更为流畅的进行。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戴上了颤音,“虽然我和他约好了在今天早上碰头的,但人对时间的掐算哪能这么准,偶尔误一下点也再正常不过,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强行的拉开了他的门帘……然后……然后……”
他一口气提不上来。
“然后什么?”艾米只能追问。
“我看见了衣服,”因为太过专注,太过投入,考伯克说出的话有那么些前言不搭后语,好在联系在一起却也不至于没头没尾,“尼尔的衣服、以及鞋子,空荡荡的、呈人形排布的衣服以及鞋子。”
“是‘人’消失不见了吗?”荣光者敏锐的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
“没错,”考伯克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能够形容当时场景的词汇,但最后只能吞吞吐吐的描述着所见之物,“除了尼尔以外的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有尼尔一个人就这么赤条条的消失不见,甚至从他衣物的摆放上还能看出他当时的睡姿。”
“这的确有点诡异。”艾米眯起眼,不,应该说是非常诡异才对――以湛蓝的眸光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你有什么猜测吗?”
“感觉不像是妖魔。”好一会儿后,考伯克才给出了他的答案,毫无价值的答案。
“带我去看看。”
案发现场必须保存好,也必须过目一番――尽管他个人感觉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果不其然,当到达了尼尔的帐篷中,他又一次验证了他直觉的准确性,那位银发少年的消失相当的突兀且彻底,不仅狭小的帐篷中看不到入侵者留下任何的足迹,就连挣扎与反抗的痕迹都不存点滴。
“有什么发现吗?”来自拉姆斯登的少年满怀希望的问道。
艾米只是摇头。
尼尔的失踪的确充满了疑云,虽然分析起来造成他消失的因素不过有两种――要么是主动离开玩失踪,要么是在某种外力的作用下被动消失,但实际情况可能会远远超乎预料的复杂。
主动离开的原因比较好理解――有相当的可能是他做了某种对这个团队或者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极其不利的事,畏惧需要承担的后果而主动的逃离,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他发现了营地的不对劲,而又来不及或者没有机会提醒他们,只能独自一人逃离这片满是诱惑的土地。
被动消失的情况分析起来也并不复杂,其实就是针对不同的可能导致他消失的外因进行罗列――妖魔、怪奇、营地本身可能存在的危险性以及……黄衣之王,只可惜的是可能性太多,而证据又太少,真要较起真来恐怕除了让自己陷入狂躁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再找找。”
最后,他也只能这么说。
叫醒了汉森,叫醒了爱娜,四人在营地以及营地的附近找了一圈,然而,在进行了长达一个曜日时的搜寻之后……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尼尔――
失踪了。
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所有人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紧迫感以及危机感。
毕竟,如果尼尔的消失是某种外在力量的干涉的话,下一个失踪的……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这么大个人,”汉森也难得的焦虑了起来,“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会不会与那个祭坛有关?”考伯克提出了他的看法,经过一个小时的冷静,他的思绪终于平静了下来,“虽然我们不得不仰仗着它而活,但那毕竟是怪奇,是至深之夜的怪奇,谁知道它是不是食人的怪物啊。”
况且……妖魔可没这个智商潜入营地,并无声无息的拐走或杀死一个人。
有可能办到这一点的只有营地中心那个神秘莫测的祭坛,这几天夜里,他们一直都在它立场笼罩的范围中生活,以它足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抗至深之夜来看,能够无声无息的将他们中的一人消失,简直再正常不过。
所缺乏的不过是动机――但动机这种东西,对其存在本身就诡谲莫名的怪奇来说,还真不一定存在。
“有一定可能,”爱娜,这个黑肤色的女孩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分析,“我记得尼尔是最早一批定居在祭坛附近的人,如果满足了一定的条件,比如在这里待满了五天,或是一定的小时数就会消失,也完全说得过去――可是,就现在来看尼尔的事情还仅仅只是孤例,我们有必要了解与他同一批抵达祭坛的人的去向。”
“可是找谁去了解?我们对这里近乎一无所知。”考伯克叹了口气,“等等――或许我们考虑的范畴不应该是我们。”
他的眼中忽然放出光来:“其他人也行,比如……那个瑞加娜。”
“暂时不是去打扰她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信任敏感且脆弱。”艾米出乎预料的对这个提议予以了否决,“等一天的战斗结束后,初步建立起了并非基于友情之后,我会找她详细了解情况――但现在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整合手上的力量,在今天的战斗中证明我们拥有足够改变现状的力量。”
荣光者的拳心不由攥紧,这个可以用妖魔的材料交换水和食物的怪奇确实可疑,可他却从没有忘记,那隐没于万古之中,曾支配旧日的黄衣之王的存在。
“只有这样,我们说的话才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