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微小的石子,只要投入湖面,就必然会激起相应的涟漪。
变化虽然微小,艾米却能够察觉到变化的发生,只是无法确定这是否与他有关,更无法确定其中缘由――仿佛以被那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拦截为开端,他身周的氛围骤然间恶劣、不,应该是险恶了起来。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完全没有来由,甚至连他本人都是一头雾水。
但当他朝他们看过去,朝他们走过去时,那些家伙们要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干起各自的事情,要么则畏怖的四散逃开。
弄得他有一种自己成了骑士小说中散播恐惧与绝望的大魔王的错觉。
有这么夸张吗?
但仔细想想,似乎他的风评还真不太好,被当作魔王也情有可原――他不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只是……就算如此,也太过了。
他的名声,早就败坏的不能再败坏了,要指指点点,要议论纷纷,之前也有的是机会,为什么氛围会在今天突然险恶到如此的境地。
理解不能。
在他没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某事”发生了。
暂时只能这么推断。
并且是对他非常不利的事――至少是其他人认为会对他产生不利影响的事。
流传的很开,很广。
绝大部分人就算没有确切的情报,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也只有如此,才会对他指指点点,才会对他议论纷纷。
大致理清了目前的线索,年轻的荣光者便放平了心态,将身后那些满怀恶意的目光自动无视,将手中的图书交还给了图书馆的修女小姐,然后让她报备了几本他要外借的书籍,踏上了归程。
接下来――
在宿舍内,他意外的看到了……瑞加娜。
“怎么?不欢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惊诧,少女挑了挑眉头,“我只是在听到了消息之后,觉得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消息?”艾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一旁的科兹莫点头,“不知道是谣言还是真有其事――有很多人都在传,你与圣痕的融合度非常低,你彻底废了。”
“这种没根据的传言……”年轻的荣光者摇了摇头,“应该没人会信吧?”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想起了回来时那一路的议论纷纷与指指点点。
“可不完全是没根据的传言,”瑞加娜叹了口气,曾经身为先觉者联盟中一员的她,人脉可一点不容小觑,“至少,反犹大联盟应该是拿到了确切的、有说服力的证据。”
“反犹大联盟?”
艾米说道――他忽然感觉有点好笑,这些自小在训导院中长大的持剑者,与那些同龄的荣光之裔相比,果然还是孩子,虽然有必要称赞他们的行动力,但联盟这种形式……怎么说呢?一点也不适合阴谋诡计的开展。
人越多,情报泄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一点毋庸置疑。
想来,瑞加娜的情报就是从那些加入了联盟的朋友们口中得知的。
尽管作为艾米组建战团的第一批响应者,稳稳当当的拉到了仅在犹大之下的第二仇恨序列,但凭借早先在先觉者联盟中积攒下的人脉,以及身为女性,尤其是漂亮女性的优势,受到的牵连反而不大。
而科兹莫,虽然现在和他同一宿舍,与汉森也极为关系不错,可因为之前的敌对与疏远,并未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安全不需要怎么担心。
至于剩下的人,至于爱娜和汉森――
爱娜倒是不用考虑,相对冷静的她没那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更不会轻易的付诸武力,出问题的可能性不怎么大。
真正麻烦的,需要担心的是汉森。
汉森的身材虽然魁梧雄壮,一眼看上去挺有威慑力,性格也不是易怒的那种类型――但不精明终归是不精明,终归是致命的弱点。
与人和善?
不易怒?
这些通通不重要,想要激怒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不怎么聪明,不怎么精明的人,有的是办法。
一旦生起了气来,以汉森的性子,动手的概率非常大。
相对起来,挨上一顿打还是小事。
若是打伤了别人,反倒是麻烦事。
艾米十分清楚,眼下他们这批持剑者,与其说是脱离了预备役的身份进入正式持剑者的行列,不如说他们是正面临教团第二次大考的考生。
持剑者,主的持剑之人。
但这并不意味所有持剑者都能平步青云――事实上,据荣光者所知,教团平均每年会有一百到一百五的新增持剑者,但持剑者的总体人数却未曾有过大的变化,那些少的,被损耗掉的人到哪里去呢?
――被至深之夜吞没了。
教团十二支大队中,公认最强,规模最大的是清扫者大队。
每年新增的持剑者至少有接近七成被归入清扫者大队,以补全那些在与妖魔、与高等妖魔作战中残缺的编制,只有少部分有天赋的、有关系的、有某方面特长的才能进入诸如信理部、禁卫大队、装备部等实权部门,或是训导院这类清汤寡水但胜在安全的清闲部门。
而归入清扫者大队的这七成持剑者之中,有绝大部分都挺不过深入黑暗的第一个年头,成为了来年训导院毕业生所要顶替的空缺。
所以,在这段时间,在这段考核期间的表现非常非常重要。
若是主动对同僚出手,无论过错在哪一方,都少不了被按个易受挑拨,冲动行事的帽子,而伤了人,性质则会更加恶劣。
别的不敢说,至少他填报的禁卫大队是肯定没戏了。
或许这正是他们,正是那群所谓的“反犹大联盟”所希望的。
――通过伤害他的朋友来伤害他。
以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达成他们的目的。
罕见的,荣光者生出了愤怒的情绪。
他不希望因为他的缘故,拖累那些愿意相信他,愿意与他托付后背的伙伴。
哪怕,最后他必将背叛,必将成为背叛者犹大。
但――
至少今时,至少今时今刻,他绝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