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
只是艾米・尤利塞斯知道,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
因此,哪怕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妨碍他立刻结束休憩,在第一时间离开大营,并喊出“敌袭”。
真相是什么,在这一刻,一点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真正能决定生死的,是变故发生后的应对。
而现在来看――
他们的应对,还算不错。
尽管还称不上秩序井然,可能在这种危局中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集结,与数十日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情况很不妙,”荣光者的副手,曾经反犹大联盟的创始人,韦伯斯特排众而出,粗略的将目前他所知的情况向少年反映,“因为地形的变化,与圣歌队完全失联,而圣教军方面,虽然可以看到一些零零星星的小部队,但和我们一样无法与上级部门取得联络,只能各自为战。”
“我知道了。”
艾米没有去问有没有收编他们这种蠢问题,先不说局势到底如何还不明朗,就算真的有必要统筹所有人的力量,他也不会去做――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如果局势真的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以他的声望,以他所能统辖的人手,就算真到了不得不相互依靠的关键时刻,也没有这个余裕来进行磨合、进行整编。
管好自己的事,是当务之急。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抱歉,暂时没那个能力去考虑。
无关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带而过,年轻的荣光者当然清楚的知道时间的宝贵,在简单盘算一番后,他给出了第一道命令。
“――列队。”
简简单单的一个指示,压下了浮躁的人心。
“这是敌袭,”艾米・尤利塞斯冷着一张脸,视线在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一掠而过,随后一字一顿说道,“敌人的目标很简单,很直接,也很明了――他们打算分散我们,打算将我们各个击破。”
“所以――”
“我们决不能自乱阵脚。”
说归这么说,但也只是但求心安,真的有敌袭吗?这一切真的是敌人的阴谋吗?
荣光者无从知晓。
一直待在营帐中的他,所知的不会比别人更多,只是在这时候,作为领导者的他,不能有丝毫的胆怯,必须用他自己的言行,创造出一个值得依靠、值得信赖的形象。
只有这样,才能稳定住局势。
“静观其变――”短暂的停顿之后,艾米说出了后续的安排,“暂时不做考量。”
“既然敌人为了分散我们,可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么他们的图谋想必也非同小可。”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尽快行动起来,搜集情报,寻求汇合。”
“现在――”
年轻荣光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直觉的引导下,他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瞳仁之中,闯入了……一只马?
“唳!”
耳畔没有声音传来,甚至连风都未曾感受到。
只因为,
无论是声音,还是风,在那不速之客面前,都太慢了。
极致的速度。
瞳仁中映照的,只有漆黑一片的残影。
――如果艾米没有展开静谧的摇篮,令时间的步伐稍稍放缓,即便以他的目力,也看不真切。
但当时间的流速被减缓,那自天穹之上俯冲而下的怪物,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马?
还是蝙蝠?还是鸟?
荣光者的记忆深处,记载在《阿尔・阿吉夫(Al Azif)》之书中的禁忌知识向他敞开了门扉,只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他来不及多想。
超速状态――
再加速!
停滞之环,展开。
艾米・尤利塞斯漫步在时光的夹缝间,三只漆黑的、肮脏的、遍布鳞片的怪鸟保持着俯冲而落的姿态,停滞在离他们头顶不足一米的高度。
千钧一发。
是真正的千钧一发。
很难想象,对拥有比声音还快速度的它们,“一米”这种狭隘的长度单位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可以肯定的是,真的只差一点点,哪怕他当时多眨了一下眼,或是稍稍犹疑了一分半分,就会有牺牲者出现。
好在――
世事没有如果。
现在的它们,只是砧板上的鲶鱼。
于心中冷笑,没有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杂思上,他一阵兔起鹘落,手起刀落,那马头、蝠翼、满是鳞甲的鸟类身体的怪物,纷纷身首分离。
在撤去停滞之环的瞬间,乌黑、腥臭、粘稠的鲜血喷射而出,血如雨下。
“轰!”
与血雨相对的,是翻飞的腐烂泥土,那在至深之夜侵蚀下,已完全异化的土壤,在从高空坠落的尸身的冲击之上,掀起老高的泥土与泥水,几个靠的近的倒霉蛋(或者说幸运儿?),措不及防下,被上上下下浇灌了一身,如同从粪坑中打了个滚一般,无论形貌还是味道,都惨不忍睹。
“归队――”
在一番意外后,场面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少许的混乱,但好在一切尚且可控,他没花费多少功夫便平息了混乱。
“小心天上。”
看着再一次齐整的队伍,荣光者发出了提醒。
可不过片刻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敌人――
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又怎么可能只从一个方向进攻?
除了来自天空的威胁,地面上自然也有着相应的敌人,尽管不知道它们的正体是什么,但从不远处浩荡的烟尘来看,来势不小。
“准备战斗。”
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艾米命令道,并再一次的给出了提示:“地上、天上乃至地下,你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但请放心。”
“我会与你们同在。”
这么说着,他站在了最前方,毫不畏缩的抬起头,挺起胸。
――拔剑。
在他的对面,尚未安定的大地之上,依然在隆起的山峦之间,数以千百计的、形貌古怪的扭曲者、畸变者们如同大雨倾盆下爆发的山洪一般,汹涌而来。
十数――
不,加上周围零零散散的圣教军,也不过堪堪过百。
而敌人。
至少上千。
但没必要想这些,没必要思考这些没意义的东西。
只要厮杀就好。
年轻的荣光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眸光渐渐趋于冰冷。
你死――
――我活。
就是这么简单。
然后,完全不成正比的两支队伍,冲撞在了一起。
千言万语,战场百态,于这一刻汇聚成了同一句话: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