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长情在身旁的缘故,沈流萤这一夜睡得很舒服,无梦好眠。
这个早上,沈流萤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懒洋洋地睁开眼时,便见着绿草站在床榻前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声音轻轻地问她道:“小姐,你醒啦?”
沈流萤看着眼前这个不仅安静且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好几个度的绿草,就像是看到了个假绿草一样,不由问道:“我说绿草,你还是我的那个绿草吧?”
绿草依旧轻声回答她道:“小姐干嘛这么问啊?我当然是一直伺候小姐的那个绿草啊,哦,还有,小姐,温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姐先泡个澡,我再帮小姐梳理。”
“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一听着有舒舒服服的澡可以泡,沈流萤顿时心情舒畅,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
“姑爷让人给准备的啊,姑爷算着小姐大概就是这个时辰醒来,所以一会儿前刚叫人提了热水过来。”绿草一边轻声地说着一边伸手去扶沈流萤。
沈流萤这才发现长情早已不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何时起的床,她睡得太熟,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
因着昨夜睡下时沈流萤一直紧搂着长情不放,是以欢好过后的他们身上不着片缕,一夜便这般赤裸着相贴而睡,沈流萤身上这会儿自然是一丝不挂,是以她才坐起身,绿草便看到了她颈上肩上身子上尽是长情留下的爱痕,使得她顿时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赶紧拿衣裳给沈流萤披上。
沈流萤见着绿草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然后笑着逗绿草道:“干嘛?绿草你脸这么红,觉得羞哪?等以后你嫁人了,也这样。”
“小……小姐!”绿草被沈流萤逗得脸更红,然后跑开了,一边道,“小姐你先坐一坐,我让人把热水提进来。”
未多久,大浴桶里的水便盛满了,沈流萤惬意地将整个身子泡到了水里,绿草则是在她身后为她搓洗头发,笑得开心道:“小姐呀,自昨儿姑爷回来之后,小姐就开心得不得了。”
“有么?”沈流萤眨眨眼,笑着反问道,“我有很开心么?”
“当然了!”绿草点点头,“小姐脸上的笑都没有退下来过。”
“那岂不是得高兴死那个呆货了?”
“姑爷那样儿……我也看不出来姑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我觉得姑爷心里肯定是高兴极了的,姑爷他那么那么那么喜欢小姐呢!”
沈流萤笑得很是开心,掬了一捧水淋到自己肩上,“那个呆货大早上的便不知到哪儿去了,绿草你有没有瞧着他去哪儿了?”
“姑爷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就已经起身了,然后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那呆货起那么早去干什么?”
“绿草不知道。”
“还有,绿草你今天是不是哪儿不正常啊?”
“小姐你说什么呢?绿草很正常啊,和平日里一样啊。”
“那你干嘛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轻声细气的,平日里那个咋咋呼呼的你哪儿去了?”
“原来小姐说的是这个啊!”绿草嘿嘿一笑,然后一脸认真道,“因为姑爷今儿一大早就叮嘱我,从今开始,和小姐说话要轻声细语,动作要轻慢,在小姐面前不能跑更不能跳,小姐啊……你说姑爷是不是想赶我走啊?”
沈流萤听了绿草的话后怔了怔,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且好笑的事情般笑出了声,“我还说你今天是不是哪根弦没搭对这么乖巧斯文的,原来是大清早就被那个呆货给唬了,别理他,你是我的人又不是他的人,你平日里怎么样便怎么样,你这么轻声细语轻手轻脚的样我还不习惯了呢。”
“可是姑爷……”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沈流萤挑挑眉。
“听小姐的!”
沈流萤将手轻抚到自己小腹上,嘴角噙着笑,那个呆货,要不要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待沈流萤梳洗穿戴好时,从她起身开始便没见过影儿的长情这时走进了屋里来,见着沈流萤正躬下身要捡起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一支簪子。
沈流萤的手还未碰到簪子,她便忽觉自己身子一晃,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长情横抱在了怀里,同时听得他明显紧张的语气道:“萤儿当心些,不要弯腰。”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张认真得不得了的脸,怔住了。
正站在床榻前整理被褥的绿草也被长情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与说的话给怔住了。
姑爷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小姐不过是躬身捡一根簪子而已,姑爷居然就这么着急紧张!?
沈流萤回过神来后抬手扯扯长情的脸,笑道:“呆货,我就是捡一根簪子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劳心劳力的大事。”
谁知长情竟一脸严肃认真道:“不行,大夫说了,女人怀了身子后切不可跑跳,亦不可屈身弯腰,还有――”
“停停停。”沈流萤捏住长情的嘴,打断了他认真的话,十分嫌弃道,“不可屈身弯腰那是大了肚子后才不方便做的事情,我这会儿的肚子还扁平得很呢。”
“唔唔唔……”长情因为抱着沈流萤,没有空闲的手来将她捏着他嘴巴的手拂开,偏他要说话,就只能这么唔唔出声而已,压根就没法让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反是逗得沈流萤开心地笑了起来,将手从他嘴上拿开,笑道,“说什么呢你。”
“大夫说了,要从今开始注意,我今晨问过大夫了的。”沈流萤的手一拿开,长情便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一遍道,而后抱着沈流萤转身便往屋外方向走,“我给萤儿做了早饭,带萤儿到饭厅吃早饭。”
“这个点还到饭厅去吃早饭?让我丢人呢吧你?”沈流萤捶捶长情的胸膛,“我不去饭厅吃,你快放我下来。”
谁知长情根本不听沈流萤的话,依旧抱着她往外走,一边道:“没有人敢笑话萤儿的。”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不会想啊?偏说出来找你虐啊?”沈流萤见捶长情的胸膛没有用,便用力扯他的脸。
长情毫不在意,“我陪着萤儿一块儿吃。”
“这两者有联系么!?”沈流萤将长情的脸颊扯得更用力。
忽然,长情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委屈巴巴道:“萤儿,疼。”
“知道疼那你就放我下来。”这货的臂膀有力得很,他若是不放她的话,她自己是挣脱不了的。
“我抱着萤儿,萤儿便不用走着累了。”长情不松手。
“你放我下来。”沈流萤又一次道。
“我抱着萤儿。”长情很执拗,被扯得脸颊红红的模样看起来更委屈。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被自己扯红了的脸,终是软了心,松了手,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非但没有再说他什么,反是有些心疼道:“摸摸就不疼了,乖啊。”
看着长情一脸呆萌傻面瘫样,沈流萤总不由得将他当成最初时候的那个呆货傻子。
长情则是满意地将脸颊在沈流萤掌心上轻轻蹭了蹭,沈流萤没有再执意让他将她放下来,而是摸着他的脸问他道:“呆货,你给我做了早饭?”
“嗯。”长情点点头。
“做了什么?”感情这货一大早起床就是给她忙着做早饭去了?
“到了饭厅萤儿便知道了。”
这对小夫妻欢欢喜喜地往饭厅去了,绿草则是愣在了床榻前,久久没有回过神。
方才姑爷说……小姐怀身子了!?
小姐怀身子了!?
饭厅里。
当沈流萤看到长情给她准备的早饭时,她非但不觉得饿,反是觉得饱得……想吐。
只见桌上满当当的鸡鸭鱼肉,虽然切成了小块并且还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磁盘里,但一眼瞧过去全是肉,沈流萤还是忍不住眼角直抽抽。
长情将她轻轻放在桌旁的凳子上,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口后轻声道:“我给萤儿盛粥。”
谁知长情的手还没端起碗,便听得沈流萤十分不给面子道:“我不想吃。”
长情的手顿住。
沈流萤盯着他,“呆货,这大早上的你就给我整这么一桌鸡鸭鱼肉,是打算把我当猪养呢?”
“大夫说,萤儿怀了身子,要多吃些能补身子的东西。”长情很无辜。
“那你可有问大夫哪些才算是补身子的?”沈流萤反问。
“大夫说太多了,待他回去写好了再让人给我送过来。”
“然后你这一大早上的就在捣鼓这一桌的鸡鸭鱼肉了?”
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看着从昨夜知道她怀了身子后便变得像个孩子似的长情,寻思着应该怎么委婉着说才能不伤这个呆货的心,毕竟他一大早起就只是为了要给她“补营养”。
就在这时,饭厅门外传来莫凛轻轻的笑声,同时听得他对初一道:“初一,将羹粥给少夫人盛上。”
“爹?”沈流萤从凳子上站起身。
莫凛浅笑着,“小姑娘快些坐下,看看我命人给小姑娘准备的早饭可会让小姑娘觉得有胃口些?”
莫凛话音才落,初一便将提在双手上两只食盒放到了桌沿上,打开盒盖后将撞在里边的东西端了出来,放到沈流萤面前。
只见初一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是一只素雅的青釉瓷盅,两只青釉瓷碟,其中一只瓷碟上盛着的是五只小小的白面包子,捏成小猫模样的白面包子,眼睛鼻子及胡须用红豆泥画成,碟子里还撒着些小红豆,看起来就像是淘气小猫留下的小脚印似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另一只青釉瓷碟上盛着的则是五个小甜糕,塑了米色粉色的花儿模样,花儿旁还放着两片细细的新鲜竹叶,瞧着就像是绽放在绿意里的花儿一样,煞是漂亮。
再看那盛在瓷盅里的羹粥,初一甫打开盅盖,一股清甜的香味便随着温热的白气拂到了沈流萤鼻尖,只见浅青色的瓷盅里盛着的是南瓜山药粥,南瓜和山药皆剁成了细细的小块儿,红白相间,由浅青色的瓷盅衬着,漂亮极了,很是诱人食欲,让沈流萤只是瞧着便觉喜欢不已。
初一此时为沈流萤递上一只打磨得细致的小木勺,沈流萤迫不及待地接过,舀起羹粥来尝了一口,清香扑鼻,入口清甜,丝毫不觉腻味。
莫凛温和地问道:“小姑娘觉得味道如何?”
沈流萤当即轻轻点头,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吃!”
沈流萤面上满意的笑以及评价让莫凛不由笑得更慈和了,“再尝尝花糕。”
莫凛话音才落,沈流萤便用手拈了一块粉色的花糕整个儿放进了嘴里,尝到了一股甜丝丝的桃花味,让她将这块花糕咽下肚后不由又拈起了一块放进嘴里来,笑得开心极了,“爹,这个花糕太好吃了!”
“小姑娘喜欢便好。”莫凛看一眼坐在沈流萤身旁此时正盯着他看的长情,笑道,“看着我做什么,你这大早上的便给小姑娘准备大鱼大肉,小姑娘自是没有胃口,小姑娘这会儿才怀了身子未多久,补身子自然是要补,却也要对应着时段来,如你这般可不行。”
莫凛的话让沈流萤被正喝进嘴里的羹粥给呛住了,轻咳了起来,长情赶紧伸手替她抚背,关切道:“萤儿慢着些吃,莫噎着了。”
沈流萤则是尴尬地看着莫凛,“爹,您知道了?”
大夫昨夜才帮她诊出了喜脉,爹今儿早上便命人给她准备了合胃口的早饭,证明爹今儿早早便知道了,要不要这么快?
莫凛柔笑,“你相公大早上的便跑来告诉我了。”
“……”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子用早饭,便先走了。”莫凛说完转身便离开,离开前不忘叮嘱长情道,“待陪小姑娘用罢早饭后,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哎,爹,您要不要坐下一块儿吃?”沈流萤忙对莫凛道。
“不了,我已经吃过,你二人慢用便好。”
待莫凛走后,沈流萤眨眨眼,然后拈起一块花糕放进了长情的嘴里,笑得开心道:“呆货,你也吃一个。”
方才她在吃花糕的时候便想让长情也尝一个,不过在莫凛面前,她可不好意思,这会儿莫凛离开,她才没有避讳。
沈流萤看着长情薄薄的唇,忽觉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甚至还轻轻舔了一舔。
她只是在表达她对他的喜欢,不过这在长情眼里则是点火,是以他赶紧对沈流萤道:“萤儿莫这般,会让我管不住自己的。”
管不住自己想要她。
“呆货。”沈流萤捧住长情的脸,“我不是不喜欢你给我做的早饭,而是――”
“我知道了的。”长情握住沈流萤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是不适合而今萤儿的胃口而已,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学的。”
“那……”沈流萤忽然笑得调皮,“你就自己把你做的菜给吃完好了!”
“……”
沈流萤收回手,继续享受莫凛给她的早饭,边吃边道:“呆货,你看,你和爹都是男人,你还是我相公呢,你都不比爹知道做怎样的菜才合我胃口。”
和长情一道用饭,沈流萤便没了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因为爹当了爹,我才正准备当爹。”长情默了默后总结出了这么一句。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你个呆货,说得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嗯……吃了饭后我要回城西一趟。”
“待我去了爹的书房后,我陪萤儿一块儿去。”
*
长情到莫凛的书房时,莫凛正坐在窗户旁翻看着一本藏青色书皮的册子,长情走到他身旁来时他只抬头看了长情一眼,温和笑道:“坐。”
长情便字莫凛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只听莫凛似感慨一般道:“日子可是过得太快了些,总觉得昨日你还是那个连话都不愿意与我多说的小小孩子,而今你竟是要当爹了。”
长情不说话,只是端起面前茶几上的茶壶,给莫凛的茶盏满上茶水,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捧起来轻呷。
只见莫凛将手上的书册阖上,而后朝长情递来,和笑着,道:“来,这本册子给你。”
藏青色的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
长情将手中茶盏放下,接过了莫凛递来的册子。
长情接过册子时,莫凛又道:“翻开看看。”
长情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册子,只见藏青色的书皮已然很旧,便是缝订的棉绳都已经极为老旧,泛黄得厉害,早已没了最初的颜色。
长情听话地将书皮翻开,册子里的纸张亦泛黄得厉害,显然是一本至少十五六年的老书。
长情翻开书皮在看见扉页上写着的一行小字时,他的手微微僵住。
扉页上的一行小字,写得歪歪扭扭很是难看,就像是小儿写的字一般,但,尽管难看,却看得出写这一行小字的人书写时非常地认真。
‘留给我们孩子的书’。
这是扉页上的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而在长情进屋时,莫凛便是一直在盯着这行小字看,目光温柔,就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似的,甚至用指尖轻抚其上,温柔以待。
“这行字是你母亲写的。”莫凛见长情怔怔盯着这行小字,目光温柔语气温柔地与他道,“妖族没有文字,我教她的,就这八个字,她练了整整十日,写出来还是像小孩儿一样。”
长情抬眸看莫凛,莫凛的目光则是落在他手中册子扉页的小字上。
而后,长情将扉页翻过。
扉页之后的字,与扉页上的字全然不一样,甚或说上霄壤之别也不为过。
扉页之后的字,遒劲有力,苍劲如松,长情一眼便看得出,是莫凛的字,不过他也瞧得出,这些字比莫凛而今写的要稍微逊色一些,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字。
字虽苍劲,不过册子里所书的内容,却与这些苍劲的字很是不相符。
只因上边写的,不是女人怀胎十月内应注意之事便是女人怀胎十月内不同时段的滋补菜谱,甚至连女人坐月子时必须注意之事都写在内,且几乎是从男人的角度来写的,写的都是这些日子内男人该如何做才是尽到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是必须有的担当。
长情诧异地抬眸看向莫凛,却见莫凛捧着茶盏,轻呷着杯盏中的茶汁,面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只是温柔道:“你母亲怀你之时,我整合写下的,每日都会拿出来翻看一次,总担心自己哪一方面没做好让她受了苦,你出月子的时候,她便笑着说要把这本册子留给日后的你。”
“我会好好看的。”长情将书册小心地阖上,“爹放心。”
莫凛微转过头来看着长情,声音微沉,道:“记住了,身为男人,不管何时,都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苦。”
“我明白。”长情沉声应道。
莫凛这才又温柔笑了起来,“好了,没事儿了,去陪着小姑娘吧。”
长情点点头,将书册拿好,离开了莫凛的书房。
此时此刻,卫子衿正驾着马车从宫中疾驰出来,马车里的人急急地催道:“小衿衿,快点快点再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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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呵呵,有没有姑娘对莫老爹和兔叽娘的姑娘有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