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给沈流萤编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辫子,沈流萤非但没有嫌弃,反是将辫子搁到了肩前来放着,然后便拉着长情的手出了屋。
小若源此时也已跑到旁屋把秋容叫了出来,四个人跟着达木往木青巨树的方向走。
长情几人来到木青巨树下时,篝火早已点燃,篝火周围也已围坐满了人,围成了内外两圈,他们走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他们身上来。
他们的目光有平静也有抵触,却独独没有惊讶,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这几个外人会来。
小若源有些畏惧这样的目光,是以他慢慢挪到了沈流萤身后,轻轻抓住了她的裤腿。
沈流萤从容不迫,长情更是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见达木将他们领向了巨树树干正前方的地方,那儿有寨子里的人围坐着的内圈还空出来的几个位置,客气道:“这是各位的位置,请坐。”
达木领沈流萤几人坐下的这个位置不远处便是那个名为巴依的少年,巴依从第一眼见着长情他们走来时心中便有一股怒火,要不是他身旁的人拉着他说这是巫姑请进寨子里的重要客人让他别闹脾气,他方才那会儿只怕就已经跳起来让他们走了,可这会儿看着达木从始至终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就站起了身,大声道:“大哥你干什么对这些外边的坏人这么客气!我们寨子不是不让外人进的吗,干什么巫姑让他们进来了不说,竟然还让他们来参加咱们寨子的篝火大会!”
“巴依你坐下!”巴依的话才说完,便遭来达木一声严厉的呵斥。
巴依一怔,显然没想到达木会这么呵斥他,可下一瞬他又愈发大声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大家也都是怎么了!?这些人明明就不该来参加咱们这么重要的篝火大会的!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就因为他们是巫姑请来的客人吗!?你们怎么都变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们一样了啊!?”
“啪——!”巴依话音正落,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响起。
这个巴掌,就正正打在巴依的左脸上,打得有些用力,打得他的脸就快要扭到了右肩后。
这个巴掌,是大步朝他走来的达木打的,他的巴掌还扬在半空中。
巴依转回头,震惊地看着达木,只见他双眼睁大老大,一副不敢相信达木竟然会为了几个山外边的坏人打他。
下一瞬,巴依愤愤地转了身,拔腿就跑,离开了这篝火明亮的地方。
达木没有去追,更没有叫巴依一声,相反,他只是转身走回到长情他们身旁,依旧客气道:“巴依年少不懂事,还望几位别将他的话往心里去。”
沈流萤笑了笑,道:“没什么的。”
话虽是这么说,沈流萤的心中却是疑惑的。
她觉得,这里在坐的所有人,似乎就只有那个跑走了的巴依少年是正常的,毕竟就算他们是巫姑请来的客人,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可能是平静的,可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却偏偏就是平静的,虽然有明显的排斥,却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惊讶,更没有厌恶、愤怒与敌对。
巫姑纵是有着这整个寨子绝对的权力,也不至于到达驾驭所有人心的程度才是,更不可能掌控得了人心中的情感。
并且,今白日时候长情与她说这篝火大会的时候,说的是寨子的人都会聚在一起,以及从刚才巴依的反应程度来看,说明这篝火大会对寨子来说是人人都会参加的,可围坐在这篝火旁的,总共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这整个木青寨,就只有这么点人而已?
且见这些人身旁或放着长刀或放着长弓,便是女子也都如此,除了三名年纪稍长的妇女外。
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寨子里巡守或是在寨子外边如达木他们那般做大山的巡护与守卫的。
这个寨子,似乎都没有像棵里那样手上没有武器不用巡守的孩子?
沈流萤挨着长情而坐,她转头看向长情,长情读懂了她眸中的疑惑,却没有与她说什么,只是将手搭到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想那么多。
倒是听得沈流萤小声问他道:“怎么不见七公子和小麻雀?他们到哪儿去了?”
“找人。”长情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身旁的沈流萤听得到。
他说得含糊,沈流萤却听得明确。
这个找人,找的必是云慕忆无疑。
可前边七公子不是说云慕忆不在木青寨中?看来,是这寨子里的人对此事做了隐瞒。
却又为何要隐瞒?
还有还在寨子外边时长情所说的那股牵引着他的力量,又是什么?
这个呆货,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沈流萤抬手揉揉自己的颞颥,她的脑子本来就不聪明,加上现在怀了身子吃睡不好的,她觉得她现在不仅是不聪明,而是变笨了。
“怎么了萤儿?”长情见沈流萤无缘无故揉颞颥,不由关切道。
沈流萤小声道:“我觉得我好像变笨变傻了。”
长情认真地看了她一小会儿,然后一本正经道:“没事,我聪明着就行。”
“……”沈流萤当即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就在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分别搀扶着一个老人由大树后边慢慢走来。
两位老人都极为苍老,背部都深深地佝偻着,不过走在后边的老头儿的背比走在前边的老妪的背稍稍直那么一丁点儿。
当这两位老人走过来时,本是盘腿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沈流萤见状,也赶紧拉着长情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沈流萤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便是这个寨子的巫姑和族长,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巫姑和族长竟都如此苍老,苍老得就像被抽干了水分奄奄一息的树,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只听老族长呵呵一笑,笃着拐杖道:“坐了坐了,都坐下,站起来做什么,我和巫姑老阿姐都还没有闭眼呢,哪里需要你们都这么站着。”
老族长说完,所有人这才齐刷刷坐下,人人腰杆都挺得笔直,坐得端正,便是那三名身边没有武器的老妇也都如此。
沈流萤觉得这木青寨中的人的确很奇怪,不过是一个篝火大会,不当是高高兴兴的么?怎么一个个都严肃不已的模样?
就在这时,沈流萤闻到一阵香味,烤肉的香味,从篝火上的那两只烤山鸡上飘出来的。
于是,这两三日都未能好好吃过一餐饭的沈流萤肚子十分不给面子也十分不合时宜地发出“咕——”的一声响。
如此便也罢,偏偏这会儿周遭安安静静的,她肚子这么一响让别人不想听到都难,是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来。
沈流萤赶紧低下头,她觉得她要是会刨洞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刨个洞钻进去,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大概也就是现在了。
沈流萤低着头,没有瞧见周遭人看她的目光有诧异有不解更有艳羡。
不过是肚子饿了叫而已,丢人还来不及,却又有什么好艳羡的?
也是在这会儿,与她之间隔着一人的一名四十岁模样的妇人关心地问她道:“小姑娘,可是我白日里烧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沈流萤虽然听不懂妇人说的话,但她闻声觉着这话许是对她说的,不由地抬起了头来,看向妇人。
只见这妇人的眉眼与棵里有五分相似,或许这妇人是棵里的阿娘?在问她今天的饭菜吃起来怎么样?
沈流萤尴尬又为难,饭菜吃不了不说,而且她现在就算撒谎说好吃这妇人也不懂,怎么办?
却见妇人微微笑了笑,也不在意沈流萤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只是惭愧地说着她自己道:“其实我知道我白日里烧的那些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所以让望秋给逮了两只山鸡回来,烤好了给你们填填肚子。”
妇人说这话时,有一名年轻男子蹲在篝火边翻动架在上边的山鸡,妇人便伸手指指那两只山鸡,再指指沈流萤的肚子。
沈流萤这才从妇人的动作里知道她说的话大概是这两只山鸡是烤给他们吃的,不由得心中一暖,感谢道:“谢谢大姐。”
说完还对妇人笑了笑。
今日那些饭菜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实在不能下咽,真要吃下肚的话只怕这会儿他们是在茅厕里蹲着而不是在这儿坐着。
巫姑和老族长正会儿也由人搀扶着坐了下来,就正正好坐在那粗壮的巨树树干前,和围坐着的年轻人一样盘腿而坐,尽管他们坐得很吃力。
他们坐下后,佝偻的身子几乎要贴到膝盖上,那模样要怪异又扭曲,偏偏他们非要这么坐不可。
而长情和沈流萤就坐在他们身旁,可见他们的确是这个寨子的贵客,否则又怎么会有资格坐在巫姑与老族长的身侧。
老族长这会儿转过头来看长情,笑呵呵地问道:“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巫姑老阿姐请进来的客人了吧?旁边这位小姑娘看来就是小伙子的媳妇儿了吧?”
扶着老族长坐下的那名男子淡漠地对老族长道:“族长,你这么对客人的媳妇笑,会让客人以为你对人媳妇安了什么心思。”
“去去去,我还对着小伙子笑了呢,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他媳妇儿以为我对这小伙子动了什么心思?”老族长顺手地拿起拐杖就在男子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沈流萤轻轻笑了起来,觉得这老族长很有意思,她虽听不懂他与年轻男子之间说的话,但她能听得懂他前边看着长情时说的话,虽然说得很别扭很生硬,但说的却是大山外边的官话,而不是像刚才那位妇人那样的苗话,认真听还是听得懂的。
再看他和年轻男子说话时的神态举动,大概是嫌弃的话,不由觉得这个老族长挺好玩。
年轻男子从老族长身旁退开,坐在了他身后的外围圈,只听族长道:“这篝火大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寨子里的大家伙儿在一起聚一聚坐一坐,然后听我和巫姑老阿姐这两个老家伙说说点故事,高兴了就喝喝酒再围着篝火跳跳舞什么的,不过看大家伙儿这模样,今夜大概是不想跳舞的,酒呢,也就只有一坛,想喝尽兴是没有了,因为待会儿酒还有用处,火上边烤着的那两只烤山鸡是你们的,熟了的话就拿过来吃吧。”
好像担心长情他们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似的,老族长故意将话说得很是缓慢。
沈流萤听得懂,所以问道:“只有两只烤鸡,老族长你们大家不吃?”
“我们不吃,只是为你们准备的而已。”老族长道,“小伙子,上前看看烤鸡烤熟了没有吧,你媳妇儿可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其实沈流萤有些不明白,烤鸡旁边明明就有一个人看顾着,为何非要长情亲自上前看不可?是让他们觉得放心,还是那人的手艺和棵里阿娘的手艺一样会把东西弄变了味?
长情没说什么,倒是上前查看了烤鸡的生熟程度,然后取了一只已经烤得焦黄的拿到了沈流萤面前来。
沈流萤虽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啃烤鸡,所有人都看着她啃烤鸡,她可啃不下。
老族长像是看出了沈流萤的尴尬,又道:“饿了就吃吧,大伙儿不介意的,你们边吃边听我这老家伙讲故事才更有意思不是?吃吧。”
“小媳妇儿要是不好意思吃,小伙子你们几人就和她一块儿吃,再不行就扯一块给我。”老族长总是笑呵呵的,很平易近人,就像邻家慈祥的老爷爷。
巫姑则是自坐下后都没有转头来看长情几人一眼,就这么佝偻着背微微闭目坐着,什么都不看,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长情将烤鸡放在他们面前地上一张洗得干净的芭蕉叶上,徒手扯了一只鸡腿便递给沈流萤。
沈流萤眼角抽抽,你这个呆货,别人让你别不好意思,你还真就是别不好意思啊?
不过鸡腿已经递到了面前来,她要是不接的话这些人就该以为她矫情了吧,算了,老族长都发话了,她就吃吧,冲顶就是被看他们不爽的人多飞几记眼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流萤接过鸡腿,然后豪气地咬了一口,谁知这刚刚烤烤的鸡腿肉烫得厉害,不仅烫了唇舌,还烫得她将鸡腿在双手间来回抓拿,整得了满手油腻,完全没了形象。
长情也不管沈流萤是不是烫着了手,反是又扯了一只鸡腿递给了坐在沈流萤身旁的小若源。
小若源开心不已地接过。
秋容满心欢喜地等着长情给他个鸡翅膀,再不济也给块胸脯肉什么的,谁知长情用放在芭蕉叶上小木刀把鸡屁股割下,然后直接用小木刀扎着递给了秋容。
“……爷,能不能不要屁股?”秋容一脸拧巴。
“那你别吃了。”长情果断收回手。
秋容正纠结着要不要将就着吃吃鸡屁股时,老族长哈哈笑了起来,周围那些本是绷着脸的人看着长情这四人,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老族长对秋容道:“鸡屁股好吃啊,小伙子你可不要嫌弃鸡屁股啊。”
秋容哼哼声:“老大爷你要是喜欢,那让我家爷把鸡屁股给你啊。”
“不不不,我现在老了,吃不动了,而且给我吃也浪费了,我早就已经吃不出味了。”老族长笑道。
不过长情终究还是没有坑尽秋容,这会儿割了一大块的鸡胸肉给他。
秋容笑眯眯地接过,他就知道爷还是对他好的!
看着这些个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年轻人,老族长笑得温和,温和中带着释然,道:“篝火大会没有跳舞没有酒,那就再不能连故事都没有了,外边来的年轻人,听我说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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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我会尽量多更,我还没有放假,所以不用以为我今天开始放假所以有鸡血,我10号才放假,别人放假了休息,我放假了要当全力码字机,说多了都是泪。
其实我写着写着都觉得我不会写文了,写不出屌炸天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爽文,写不出现在姑娘们偏爱的暧昧污对手戏,也写不出甜腻腻的宠得人神共愤的感情,我已经怀疑人生,我到底会写什么,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