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笑的摇头道:“舍妹就是因为校花大赛才扭伤了脚,如今她人还在养伤期间,不好再为了这事去打扰她的休息,等她脚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他才说完,繁光耀就叹了口气,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季元看他如此,想起寻常几个人对于他和柳静语之间开的玩笑话,一时心生误会,便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为何叹气,是不是打心眼里认为我家四妹妹比不过密斯柳,如今密斯柳退位让贤,不就正好给了我家四妹妹夺冠的机会?”
繁光耀不想他误会至此,且还是当着柳秉钧他们的面说出来,私下里只觉得自己的*被人戳穿一般,脸上莫名一阵羞恼,赶紧摇了几摇手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季元兄大概不知,令妹其实对于校花大赛也是极为消极的,那日我与密斯柳结伴去看她时,她就曾言明很不愿意参加校花大赛。若非我为了交代你们几个人吩咐的差事,硬要拉了她和密斯柳来,你们是决计看不到她出现在舞会上的。所以,季元兄说起重办校花大赛的事,我才会想起来问密斯李知道不知道,若她不知道,这一回我可再不信你们的话去做个前锋将军,讨她的嫌了。”
“这话当真吗?”
季元挠了挠头,他确实没有关心过宛春对于校花大赛作何感想,只凭着自己争强好胜的性格,定要献宝一般的将自家妹妹推到校花大赛台前,好博得个冠军之名,将来更有利于自己夸耀罢了。
眼下听了繁光耀的话,他心里不由就打起鼓来。
宛春如今可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能受他的哄骗,从那日求学之事上,就足可看出来她骨子里的倔强,比之自己不遑多让。要是她真不愿意参加校花大赛,自己兴冲冲的跑去说了,也铁定要碰钉子的。
他只顾挠着头乱想,张景侗却在此时添了一句道:“四小姐会不会来参赛,不是什么大问题。大问题是将来有没有人再暗中捣鬼了,就拿上一次的事情来说,本应该换个时间比试完第二场,才可进行最后的评审,但却有人故意放出话去,不顾大家民主选举的意愿先一步在报上定下了校花大赛的冠军。也无怪乎密斯柳会对夺冠一事避如蛇蝎,如此不明不白的得了,日后非但没有美誉,相反地,倒是徒留给别人以话柄。大家会认为校花大赛既是开在了柳家,且又开在柳小姐的生日会上,那么柳小姐夺冠必然是事先商定好的,要不然怎样就那么巧了?”
一席话,说得几乎与静语的分析分毫不差,柳秉钧又是笑又是叹道:“怪不得五公子那般的受女儿国欢迎,设若舍妹听见你这番言论,也少不了要将你引为蓝颜知己了。她正是有此意,所以才千万拜托我辞退校花大赛的冠军头衔,只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方才说的有人暗中捣鬼,究竟是何人呢?”
张景侗暗里瞥了一眼赵国栋,唇畔隐隐笑了一笑道:“我也只是看了昨日的报纸胡乱猜测罢了,哪里知道是何人,不过是提醒大家防范于未然而已。”
柳秉钧听着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点一点头,也就不再追问。
几个人一场夜宵从午夜直吃到凌晨,柳秉钧正待吩咐人准备客房,无奈季元心里惦记着宛春是否参赛的事,坚决不肯住下来。他不住,其他几人也就各随其便,纷纷坐车回府里去。
车子到了静安官邸的时候,已是两点多钟了。门房里值班的听差给季元开了大门,进去之后季元看着各房里都是一片漆黑,唯有绕院子一周的回廊下亮着几盏仿古八角宫灯,就把要向宛春探口气的事情搁置一旁,也自回房去睡了。
他房中的丫头听差并老妈子等人,因都知晓他喜好夜出玩闹的习性,所以至晚看见他不在,都以为其要在外面住,也就个人回了个人屋里睡下,并不曾留人值守。故而萍绿清早过来,看他厢房的门关得严严的,推都推不开,像是从里头反锁上了,才知季元竟在里头,忙蹑手蹑脚去拿珐琅瓷壶到厨房里接了水,放在火炉上烧着,预备他起来洗脸净手。
不想季元由于归家太晚,兼之思虑过重,不觉睡得深沉,一觉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开门,唤人更衣。
待到穿好衣服,萍绿就去黄铜盆子里用热水打了一把毛巾,递给季元擦了脸,笑道:“昨儿又玩到几时才回来,竟连李桧都瞒了过去?他足足等你到半夜呢。”
季元正用热毛巾敷脸,就在底下掩着口嗡声道:“胡说,他要真等到那么晚,我半夜里回来如何没看到他?想是昨日该他值夜,他不知躲去哪里偷懒,怕叫人知道,才编出这话骗你呢。”
“他骗我有什么意思?”萍绿吃吃笑道,“委实是找你有事,现在他还不知道你回来,等我叫他来见你时,骗不骗的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说着,径自端起了脸盆架上的黄铜盆,将水往门外院子里斗纹铺地上一泼,倒拎着盆子的边沿就去一旁的鹿顶耳房前喊了几句话。
李桧在房里听见,忙忙扣着半爿衣衫,直走到季元房里道:“我的少爷喂,你怎么玩了一宿也不回个电话来,急死我了呀。”
季元将唇抿在茶杯子上,眼光从杯沿那儿上挑着看过来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李桧左右张目看了看,便回身掩上门窗,站在屋里低声对季元道:“昨儿你不是叫我打听四小姐求学的事情怎么样了么?正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秀儿说承咱们的运气,老先生果然去看四小姐的伤势了,四小姐前前后后说了好些话,真个就把老先生给说动了。傍晚太太和先生从外面做客回来,还没回房呢就叫老先生找了去,后来我听四小姐房里的周妈说,太太昨晚上去看四小姐的时候,好像也已经答应了四小姐要去医科学院的事了呢。我想这件事情的成功,绝对不能少了三少爷您的功劳,才会要急等着你庆贺呢。”
季元听了,咕咚一声把嘴里含着的茶咽下去,擦着嘴笑道:“果然是值得庆贺的事,知不知道四小姐是怎样说的?爷爷可是很顽固的人,能把他说通,也是了不得的壮举了。”说完觉得问李桧也问不出什么意思,倒不如亲自去问了宛春,也正好借着自己为这事出了几分力的缘故,顺便问一问她对于重办校花大赛的看法。
于是剩下的半盏茶也来不及喝,只在桌子上拈了两块绿豆糕,一面吃一面向宛春房里去。
秀儿前脚刚送了赵公馆的家庭医生,后脚就遇上了季元和李桧两个人,便赶上前给季元问了安,看他一手一个绿豆糕,就道:“还没有吃早饭么?正好我们房里还剩有一些洋芋粥,我拿去热一热,盛一碗来给你吃吧。”
季元见她这样说,三两口把手里的绿豆糕吃完,一擦嘴笑道:“不用劳驾你了,我等一会子去母亲那里蹭一场中饭吃也就罢了。你们四小姐起了吗?”
秀儿道:“这个时辰谁还赖床不起呢?才刚送了医生走,想必她还在床上坐着,你进去吧。”
季元便笑对她望了一眼,一推门撩开帘子就往屋里走去,还没见着宛春的面,先自笑道:“才刚入秋,你们房里怎么就把软帘子挂上了?”
宛春听见声音,笑将手里的药品说明书放下,面对着季元的方向道:“正因为入秋,早晚气温相差许多,为防夜里起风才挂起来的。照我说,你们房里也该早些预备才是,不要等到染上风寒再去做事后诸葛亮。”
季元一笑置之,几步迈到宛春床前,看着她床上散乱的堆了一被子的玻璃瓶罐和油纸包,就拿了一个在手里掂量着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胡乱放在这里做什么?”
宛春道:“你看不见上头的字么?全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灵丹妙药呢。”
“灵丹妙药?”季元不由讥笑了几声,将手里的瓶子往宛春被子上一掷,顺着她的床沿坐下来,“是弗雷德开给你的方子么?他那个老实人,如今也做起不老实的生意了。万安丸这类治疗虚损的药,也可以拿来治疗跌打损伤吗?”
宛春听罢就于无人处冷笑着抿起唇来,怪不得赵纯美巴巴得要往自己这里送医生呢。她固然是个仔细的人,让家庭医生拿来的药都剥去了外壳上的说明,另准备了一张消炎药的说明书。若非季元在此刻揭穿,她还不会知道赵纯美竟想用治疗虚损的药,换去她治疗脚伤的药。
虽然无伤身体,但赵纯美拖延治疗时间的心思却叫人可恨至极。她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
随手将其他药瓶连同万安丸扫做一处,堆放在枕头边上,宛春收起心思,依着昨日的计划笑对季元道:“不要冤枉弗雷德先生了,这一回可不是他开的方子,而是赵公馆遣来的家庭医生开的方子。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只以为是对治疗脚伤最有效的,却不想他附加着开了许多没用的药来。”
季元闻言果然皱紧了眉,问道:“你何时与赵二小姐这般交好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另换了她们家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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