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
邓羌见九歌中箭滚入黄河之中,命苻丕将清河公主及慕容冲送回燕皇宫,自己沿着黄河去找九歌痕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好,让他在下游找到了人,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向苻坚交代。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苻坚说不会杀那两个孩子,你跑什么?”邓羌不解,她要不跑,应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他不会杀他们?”九歌有些不太相信,毕竟现在的苻坚已经不是从前的苻坚,多年不见,她不知道久在帝王之位的他,会做什么决断。
“你应该相信他,苻坚还是那个宽厚仁义的苻坚,不曾变过。”邓羌有些无奈,向她解释道。
“那他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九歌问着,她不敢想象,慕容清河和慕容冲,回到邺城的皇宫中,面临的是什么。
“那就要看燕主慕容暐怎么决断了。”邓羌说着。九歌听着这话,心知慕容暐也没能逃走,慕容皇室,一个都没逃得过。
此时,北燕皇宫中,苻坚知道可足浑凌月不过是想拖住他,见慕容暐被送回,苻坚笑了笑,朝可足浑凌月说:“既然太后知道寡人所求为何,那不妨与寡人一同猜猜,何时朕能将她找回来。”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会慕容暐母子,坐在曾经北燕帝王坐的位置上,一页一页翻看着户籍册,看北燕皇族中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命左右清点殿中人数是否相符,十分有耐心。
等点清人数,连同假冒的慕容冲和慕容清河一起关在大殿之中,供给吃食一日比一日少,昔日高高在上奢靡浪费的皇族,为几口口粮大打出手。同时苻坚命人向他们放出话来,何时九歌与慕容冲慕容清河返回邺城皇宫,何时放他们出来。
被幽静的北燕皇族,但凡有异议的,尽诛杀之;有血性的,尽诛杀之;有不服的,尽诛杀之;出一言以谤苻秦的,尽诛杀之。
短短半月,曾经高高在上的慕容世家,如同被圈养的畜生般关在宫殿里。宫砖上的血迹,干了又洒上新的,整个北燕皇族,剩下的尽数是些平庸无能之辈。
宫墙外,苻丕率一小支军队,“护送”慕容清河和慕容冲返回邺城。慕容清河带着慕容冲,逃了又被追回,逃了又被追回,他们从哪里逃,他们就追到哪里,谁收留他们帮助他们,苻丕就杀了谁。仿佛自己带着慕容冲往哪里逃,会躲在何处,全在他预料之内。反复五六次后,慕容清河看得出,这不过是苻丕故意捉弄他们,如猫弄鼠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逃吗公主?”苻丕骑在马上,看着一旁囚车之中身着红衣容貌昳丽满身狼狈的慕容清河。
慕容清河搂着为保护她而受伤的慕容冲,瞪着苻丕,想要将他千刀万剐,怒骂道:“秦贼,有本事你杀了我!”
苻丕嗤笑一声,对慕容冲慕容清河说:“不可以哦!我父皇传令于我,要把你们活着带回去,毕竟北燕皇族,还等着你们团聚。”
慕容清河唾了一口,冷笑道:“带回去团聚,然后再尽数除之吗?”
苻丕目视前方,貌似无意地说:“也不一定,我听说,皇宫之中你母亲可足浑氏,你的哥哥们,甚至曾经的燕主慕容暐,都还好好的活着。我父皇素来宽厚,说不准会赦免他们,给他们封官进爵,让他们依旧享曾经尊荣。”
他们还活着吗?慕容清河心里升腾起些希望。
“不过我们得快点返回邺城了,不然,说不准你的母后和哥哥们哪天就饿死了。不过公主要是想逃,我也愿意奉陪,毕竟我不同于父皇身边的王猛,一口吃食而已,我还是愿意给公主和大司马的。”苻丕淡淡地说着。
为了不再牵连无辜,慕容清河不再逃。半夜,受伤的慕容冲发起高热,抱着慕容冲的慕容清河着急不已,囚车被锁,刺骨的风吹在身上,骨头缝里都在疼。天幕之间,飘起雪来,除了驻扎营地远处的火把,极目望去,四野之下,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慕容清河想起曾经疼爱她的燕帝慕容俊,想到如今牵连凤凰为保护自己受伤,自己却连护他都护不住,难过得直掉眼泪,向守卫的士兵恳求道:“求求你,求你让军医来救救我弟弟,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
慕容冲听见这话,用尽全身力气,对慕容清河说:“阿姊,别……别求他们……”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慕容清河越发自责。
慕容清河摇晃着囚车,锁住囚车的锁链应声而掉,慕容清河惊愕地看着这场面,锁链落地的声音何其大,一旁守卫的士兵却对此视而不见。慕容清河知道苻丕还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她如今不愿再逃。于是推开囚车小门,一路朝苻丕营帐奔去。
苻丕远远看着她,还以为慕容清河又要逃,未曾想她直直朝着自己营帐飞奔而来。慕容清河是他长那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再美能如何,在父皇下旨处置她之前,他不能肖想半分。
慕容清河径直入了营帐,放下了之前所有的骄傲,跪在苻丕面前,泪眼婆娑地恳求道:“求你,救救我弟弟!”俯身行大礼。
苻丕手里拿着兵书,坐在她面前,问:“我为何要救他。”
慕容清河无一言一对,只重复道:“求你,救救他。”
苻丕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哭起来能那么美,也从没想过美丽的女子哭起来能让人有无限心疼,一时有些烦躁,伸手掐起她下巴,问:“我若救他,作为交换,你能给我什么。”
慕容清河泪流不止,朝他道:“我可以为你舞剑。”
苻丕不过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说:“舞剑?听起来不错。”取出佩剑扔在慕容清河面前说,“舞吧。”
慕容清河从未受过这种屈辱,想到仍在大雪中的慕容冲,只能捡起剑舞起来。少师曾说,可以此自保,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取他性命,以雪今日之耻!
见慕容清河捡起剑,苻丕当即命军医去为慕容冲救治,命左右退下,他倒要看看,这柔柔弱弱的公主,舞起剑来会是什么模样。
随着慕容清河舞蹈,这剑舞,为何如此熟悉?这剑舞,似乎师父邓羌在酒后也作过……清河公主,为何也会这支剑舞?皱眉思索间,慕容清河见苻丕出神,举剑朝他刺来。
苻丕急忙躲开,三两下就拿下清河公主,骂道:“公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清河边流泪边骂道:“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他日我必做那祸国妖妃,让你父皇杀了你!”
苻丕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说着放开了慕容清河,命人将她带了下去,赐下一顶营帐,让她好好照顾慕容冲。
苻坚曾传信让他对慕容清河和慕容冲姐弟要以礼待之,他有意挫一挫鲜卑人的锐气,才会闹出那么多事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能抵达邺城,看着远处亮着灯的营帐,他不由得叹惋,也不知迎接他们姐弟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