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被人最看不起的就是伙夫,白小白这个新晋伙夫坐在硕大的案板上切着土豆丝。
极富节奏感的切菜声,以及案板上已经堆成山的土豆丝,在夕阳的照耀下留下了一道阴影。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原本陈秀臣是让他来参军打仗的,如果有可能,把陈刑名拉到陈正仁的阵营里,现在却在这里给一万人的军队切着土豆丝!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色军装,胸前的红色徽章上沾了些许油脂。之前来的时候他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有血色深渊里器院主人陈五送他的那杆长枪带在身上,此刻包裹在黑布里的流光也仿佛打了霜的茄子,没精打采地放在案板旁。
伙夫队的队长是一名炼腑一阶的高手,叫秦明。如同所有的老板和伙夫一样,脑袋大、脖子粗,此刻他那双小眼睛正盯着白小白切土豆丝的背影!
之前他听到那名刀疤脸军人称呼眼前这个长得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少年为菜鸟,想来应该有几分本事,而且看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应该是个少爷兵!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少爷兵切起菜来竟然有模有样,那刀工较之伙夫队里专门切菜的老姜也丝毫不差!
秦明眨了眨本就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然后低声吼道:“饭点快到了!兄弟们,都加快手里的速度啊!”
没有人回答,这里靠近陈刑名的帐篷,他们习惯了保持沉默,只是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白小白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看身旁木框里剩下的几百个土豆,长叹一口气,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夕阳西下,负责烧火的陈小二点燃炉灶,猩红的火焰开始升腾。
整个伙夫队里,所有人的境界都是炼腑一阶,包括队长秦明在内。他们都是陈府一军的小队里淘汰下来的人,一共十个,组成了伙夫队。
陈小二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是伙夫队里唯一一名陈家旁系子弟。他偏头看了一眼刚切完土豆的白小白,心里微微有些诧异!
陈府一军还从来没有直接下放到伙夫队的军人,陈刑名一般都会给人一个机会去参加训练,实在是跟不上的才会被安排来这里!
“报告!菜已经切完,请问还有没有其它事情?”白小白走到秦明身边轻声问道。
秦明看了看案板上的土豆丝,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只好挥了挥手,道:“去老郑头那儿帮他看火!”
老郑头,伙夫队里年纪最大的一位,看上去就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同样是炼腑一阶的实力,负责煮饭!
现在饭已经上灶,身形消瘦的老郑头蹲在灶口添柴——生火的陈小二去帮忙炒菜去了,这边的火只能老郑头自己看着。
白小白走了过来,学着老郑头的样子蹲下,拿着身旁的柴火往灶口里放。
“炒菜的火需要时大时小,煮饭的火却不能这样。太大了不行,急火容易把饭煮糊,慢火容易煮出夹生饭。要煮一万人的饭,灶里的火必须持续在不急不缓的状态。”老郑头慢慢地说道。
夕阳下,仿佛时光也在这个老人面前变得不急不缓起来。
白小白知道他真正要说的并不是煮饭,而是告诉他任何事情都必须慢慢来,徐徐途之,最后才能达到目的。
“多谢前辈!”白小白真心说道。
老郑头笑着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仿佛刀刻的一般,道:“你别嫌糟老头啰嗦就行!”
夕阳落山,简单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不时有军人来这里抬走一部分热气腾腾的饭菜。
待这些军人将伙夫队搬空,队长秦明挥了挥手,道:“吃饭!”
直到现在,才是伙夫队进餐的时间。
没有人说话,炒菜的何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三盆菜放到白小白之前切菜的案板上,伙夫队的十个人加上白小白便站在案板周围吃起了饭。
吃饭的时间很短,负责清洗的张毅将所有餐具扛走,炼腑一阶的境界让他仿佛背着一座山一般的后背依然直挺!
“每天五点钟起床做早饭,八点钟之后自由休息两个小时,然后开始做午饭!”队长秦明看着白小白交代道:“下午两点到四点休息,然后是做晚饭。晚上八点之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休息时间只要你不给我惹祸,可以去平鹰山任何地方!”
白小白点了点头,道:“是,队长!”
“陈府一军所有军人都没有特定的休息区域,更没有床和被褥,树上、草丛等等所有地方都可以睡觉!”秦明淡淡地说道。
白小白继续点着头,心里没有生出异样。从小在善堂长大,他对衣食住行没有什么要求。快要进入盛夏了,只要不是去平鹰山最高的那几座山峰上,夜晚的温度也没有太低,可以放心睡觉。
天色已然全黑,洗完餐具的张毅和何伟、陈小二三人戏谑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向山下走去。
看到白小白脸上的疑惑,一旁的老郑头笑了笑道:“年轻人身体好,白天和自己战斗了一天,晚上还能和女人战斗一晚上!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白小白有些疑惑地问道:“可以离开平鹰山?”
既然是和女人晚上战斗的地方,肯定要去城里!
“嘿嘿!”一旁同样是负责切菜的老姜笑道:“深山里的野花更有味道!”
白小白一愣,惊讶道:“良家妇女?”
“当然不是!”负责洗菜的王鹏笑道:“将军体谅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让、怡春院、怡香院在这平鹰山里开了十几家分店!”
白小白再愣,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座帐篷——这陈刑名对自己的手下还真是不错!
夜渐深,只剩下几处篝火在忽明忽暗,陈刑名的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偶尔有几名实力强大的组长进进出出,不过他们的目光从不曾看向这几个伙夫。
白小白看着陈刑名的帐篷,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
时光流逝,转眼过去了两个月,白小白的伙夫生涯慢慢走上正规,除了给自己晚上安排出四个个小时进行修炼,其它的时候他要么在休息,要么在切菜。
仿佛日子就这么安定了下来一般。
炼肤九阶的境界没有突破,不过坚实了很多,已经隐隐摸到炼肤十阶的门槛。
白小白在继续忍耐着!
陈刑名几乎很少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只是这段时间他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距离上战场的时间越来越近,在他帐篷里进进出出的将士们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盛夏的天空直到晚上八点都还没有全黑。正当白小白背着流光准备去修炼的时候,陈刑名拉开帐篷走了出来。
伙夫队所有人立正站好,白小白也不得不停下来。
陈刑名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目光在伙夫队这些人身上扫过,然后挥了挥手让他们自由活动,他自己慢慢走到了山腰的悬崖边上!
夜风吹来,让他身上的军服猎猎作响。
白小白想了想,背着流光准备去修炼。
“你过来!”陈刑名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白小白转头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走上前,白小白有些疑惑地看着陈刑名。
“听说你也是从善堂里出来的?”陈刑名的声音不大,秦明等人又离得比较远,伙夫队这些人除了最开始惊讶了一瞬,现在已经开始各忙各的了。
张毅等人继续去和女人们战斗,剩下几个老家伙围着篝火坐了一圈。
白小白听着陈刑名的问题,点头道:“是!我的家乡在禹山城,我在禹山城的善堂里长大!”
陈刑名仿佛陷入了无限的回忆,半晌之后才道:“禹山城……钟大和钟三两人还守在那儿?”
白小白一愣,实在没想到陈刑名会认识大师傅和三师傅!
“半年多前,禹山城就被异兽毁掉了,大师……钟大和钟三也已经撤走。”白小白回答道。
“哦?禹山城没了?”陈刑名显然没有去关注那个小城镇的事情,现在听到它毁了,还有些惊讶:“想当年我还去过一趟,没想到……”
白小白心里思量着,禹山城城墙和禹山之巅上都注入了极强的能量,难道陈刑名就是那个时候去的?
此刻,一旁的秦明等人虽然在低声聊着什么,但偶尔瞟过来的眼神里隐藏不住那一抹惊诧——将军可从来没有找哪个伙夫聊过这么长时间!
“我把你丢在伙夫队,有没有觉得心里不爽?”陈刑名淡淡地问道。
白小白想了想,回答道:“没有!将军又不是故意的,我的实力却是和其他人有差距……”
“我就是故意的!”陈刑名笑着打断了白小白的话,继续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真实实力绝对不止炼肤九阶!”
白小白微微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向陈刑名。
“你们在陈城争得乌烟瘴气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打我的主意!”陈刑名满脸寒芒地说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放在平时,我不介意看看你们这些蠢货为了拉拢我会上演一些什么戏码,但是现在不同,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这些家伙打乱我上战场的节奏!”
白小白心中惊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实在伙夫队待着吧!”陈刑名说完,转头向帐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