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27章 若是觉得难受那便哭一下(5000+)
院中一名身著鹅黄衫的婢女经过,他淡淡收回视线,询问道,“昨晚宋公子有曾来过?”
那婢女闻声顿住脚步,摇了摇头:“奴婢从未见过。”微微一鞠身,抬步没走几步,她似想起什么,又回首道,“对了,奴婢今儿一早去宋公子的房间发现她人不在,昨儿夜里宋公子好像去了白公子的房间,公子若有急事不防去白公子屋内看看。”
东方陵顷蹙眉,“你说她昨晚去了白陌泯的房间?”
那婢女“嗯”了一声,语音还未落地,眼前白衣轻荡,男人已大步流星踏出了屋外撄。
门口处,若十绵紧裹着一层轻纱,冷眼望着这一切,方才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是,东方陵顷询问的那几句话,她还是听得真切。
陵顷,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吗?
“小姐。”一声轻唤,那名婢女已站在她面前,若十绵收回视线,为保万无一失,幸得她提前做了准备。她伸手递了一锭银子给她,漠声道,“做的好。”转身进了屋内。
隔壁院落,空无一人,当东方陵顷来到之时,发现宋楚与白陌泯皆不在屋内,他眉头微蹙,转身刚欲踏出院子,一位女子迎面而来,朝他微行礼,道,“公子,我家宫主有请。”他眉峰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思绪,颔首,尾随而去偿。
***
竹亭上,透射过纱幔的阳光倾洒在一身绿衫的女子身上,陇着一层薄薄的暖黄光芒,丝衣添微皱,倾然缥缈,似如天人,一袭蔚蓝衫的男人踏步而入,女子如柔荑的手轻抬起,美目含笑道,“公子,请坐。”
白陌泯屹立不动,目光轻轻扫了四周一眼,微微凝眉,“阿楚未曾来过?”
女子讶然:“宋公子不是与您住在一个院中?莫非公子未曾见到她?”
白陌泯沉默。
事实证明从昨夜开始,他心底就很不安,具体什么他却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他本想去找宋楚,可是当时夜已深,她屋内烛光早已熄灭,为免影响到她休息,所以他未曾去打扰她。
他原以为这种不安只是短暂性的,可是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他一夜未眠,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不知多久,天终于亮了,他立刻收拾好自己去见她,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只要确定,确定她平安无事就好。
可是当他敲门之时,那门竟然轻而易举的被推开了,他这才知,昨夜她一晚都未回,因为床榻完全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他在周围寻了她很久却仍未寻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落与焦躁,第一次他害怕,他恐惧,他唯恐那个叫宋楚的女人出现一丁点意外,他明知凭她的武功修为聪明才智想要受伤都难,可是他依旧是克制不住的担心,他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
就在刚刚他听到消息说妖玖玥请他们前来这里,他想,她没准先来了这里,所以他在急忙赶来,没想到,她依旧不在。
妖玖玥朝旁边的婢女问道,“啊黛,可曾见到过宋少?”
那名名叫啊黛的婢女答道,“奴婢派去的人回话说宋公子不在屋内,奴婢这就多派些人去找找。”
妖玖玥挥手示意她着手去办。
啊黛顿时伸手召唤站于凉亭后面不远处的几人过来,刚欲吩咐,远处走来一位仆从,将一块玉佩递到妖玖玥的面前,禀告道,“宫主,属下等人发现城西以南的迷雾林中有异动,去巡查之时,寻到了这个东西。”
“这是阿楚的玉佩。”白陌泯骤然出声,伸手拿过玉佩,急忙道,“你说她在哪里?”
“西边的迷雾林中。”话音刚落地,眼前衣袍轻荡,白陌泯已往那方向所在处疾步而去。
东方陵顷来到之时,正好看到白陌泯如风急速而来,与他擦肩而过,头也未回。
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焦虑的模样。
他顿住脚步,眼波微微一动,似若有所思,待身影完全走远,直至消失不见,他才淡淡收回视线,反身,便瞧见一袭绿衫蒙面的妖玖玥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上。
他抬步而上,便听妖玖玥笑道,“公子的伤势可曾好一些?”
东方陵顷温和一笑,“有劳玖玥姑娘挂心,暂且无恙。”
妖玖玥又笑道:“我是该称呼你为纳兰公子还是离王?”
东方陵顷淡淡望了她一眼,眸光清冷寡淡没有一丝波澜,只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微微一笑,“妖姑娘如何称呼白兄,便可如何来称呼在下。”
妖玖玥默了片刻,继而笑道,“本宫主虽从未踏出这幻境沙漠,但江湖之事依旧略有所闻,但凭有点武功之人便能担起大侠二字,到实在是令人堪忧。早就听闻纳兰白武功才智皆数一流,今日才觉得并非虚言,只是不知,是如何查出异样的?”
“只是大家缪赞罢了。至于异样么?”东方陵顷雅笑如常,目光突落在桌几上一盘棋局之上,棋局上黑棋被白棋逼得溃不成军,犹如一般散沙,他修长的指尖刚执起一枚黑子。
“宫主。”又有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被人打断,妖玖玥面色不善,冷声道,“慌什么?”
“这……”那名婢女偷偷望了一眼东方陵顷,一副欲言又止。
妖玖玥自是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不过,以东方陵顷的聪颖即便她不说,她相信亦瞒不了多久,当下凝声道,“有什么事但说无防。”
婢女面色微微迟疑,想了想,道,“长生树下的墓穴开了。”
“什么?”猛然间,妖玖玥霍然起身,“你说墓穴开了?怎么可能。”似想到什么,她脸色巨变,迅速朝长生树所在地飞驰而去。
东方陵顷忽然顿住了,他眉头微蹙,只是稍瞬,便疾步跟了上去。
***
祭嗣处,暗香浮动,枯树生华,高台上方,原本恹恹的长生树在短短一天之中,枝杈碧绿的嫩芽处已开满了娇红欲滴的花,有些含苞欲放犹如新春的少女,在这干竭的沙漠中形成一道旖旎的风景,旁人见了定然忍不住沉浸其中,若是细微之人便会发现,这长生树明显偏移了原本的位置。
当东方陵顷与妖玖玥来到这祭嗣处时,便发现一位俊秀挺拔的男人正屹立于长生树旁,闻脚步声响,男人微微回头。
东方陵顷一怔,便听男人温和笑道,“纳兰兄也来了。”
东方陵顷翩然一笑,“白兄出现在此处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刚才,白陌泯临走之时,他明明见到他往西边的方向离去,却在短短的一瞬,出现在了东边,他自问他来这里的速度已经够快,没想到,他却更快一步,怎叫人不意外。
这轻功竟是如此的高了吗?
白陌泯只是淡淡笑了笑,却也未曾多言,三人心照不宣,踏上高台,便见树的下方有一个极大的墓穴,几人顺着阶梯而下,顿觉一股冷肃之气迎面扑来,从里望去,半明半暗,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阶梯的下方不远处,半空中吊着一具水晶棺材,阳光透入进的点点光芒的照耀下,依旧能够清晰见到那灵柩中躺着一具女骷髅,目光紧紧盯着他们,似乎咧嘴在笑,看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冷风阴森森从里面隧道灌出,四周静的只能听到极小的水嘀嗒嘀嗒掉落的声音,在这墓穴内不断回响。
“你派人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妖玖玥朝随身的婢女吩咐。
那婢女本就极为恐惧,一进入墓穴就感觉被人注视着一举一动,浑身不自在,见妖玖玥发话,立即应了一声,行了礼,便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将随身携带的火种打开,三人顺着那墓穴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便看见一道半启悬挂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一个阴阳八卦图,黑白内侧竟有血红的游丝在里处流动,仿若有生命一般。
这石门妖玖玥在熟悉不过,她虽知道南朝国库宝藏所在,但却永远被这具石室隔绝在外。
如今这石门终于打开,里面的东西若是不在……她心中一紧,不由加快了步履。
石门内侧,并未出现料想到的机关暗器,几人一路畅通无行,目光望着这四周,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沿路上,石壁挂满了数之不清的画像,有女子一袭白衣在柳絮下低眉浅笑,有女子一袭红裳在风中翩然起舞,有女子眸含柔情抚琴轻唱,有女子在树荫之下回眸一笑,喜的、怒的、哀的、乐的、每一笔都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令人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而这些画像画的都是同一名女子,可见所画之人用情之深。
“咳咳……”白陌泯握拳低咳了一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始祁帝为了天下杀了秦妃,却又为了秦妃戏了天下,真不知该说他是情深还是寡薄。”
东方陵顷望着石壁上的画像,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副画像上,一行小字清晰入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淡淡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又有多少帝王会为了红颜而弃了天下,或许对于始祁帝而言,失去秦妃自然痛苦,但为了江山他也决不后悔这么做。”
这石室里面并不长,一下便走到了尽头,尽头并不宽大,准确来说更像是一个主卧室,中央放着一具冰棺,冰棺内不断冒出冰冷的寒气,使得周遭空气冷冻异常。
冰棺里面躺着一位极美的女人,眉心有一个月牙,寐含春水脸如凝脂,仙姿佚貌,白色牡丹烟罗软纱,此时,她的双眼紧闭,仿如只是睡着了一般,她的双手放于腹中拿着一颗闪耀的夜明珠。除却,无空一物。
妖玖玥见到那颗夜明珠双目一亮。
白陌泯望着这空荡的四周道,“这便是皇朝国库宝藏。”有些人追寻了一生,为了得到九洛图甚至于不惜众叛亲离,大动干戈,没想到里处竟是如此简陋。
“因为,对于始祁帝来说,秦妃是他这一生最珍爱的东西,自然便是最重要的宝藏。各位来的可真慢啊。”一道邪魅的声音响起。
东方陵顷身体一滞,循声望去,黑暗中另一狭小的洞口内一袭白衣的男人渐渐走了出来,他素手提着一位男人,将他往旁一扔,那男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摔倒在地下想爬起身体却骤地失力,显然受伤不轻。
微落的火光照映下,地下男人敦厚温和的脸蓦地浮现,
“容灏。”妖玖玥面上有刹那震惊,凝了凝眉,转眸望向迎面而来的宋楚。
“你是怎么知道打开这个棺室还需要你的血?”
感觉身侧有一道深邃的视线望来,宋楚抬眼,就看到了东方陵顷那张熟悉的俊脸,她眼帘颤了颤,面色淡无波澜,微微撇开视线,手中玉扇轻摇道,“很简单,本少对于神鬼之论素来不信,何况仅凭些血便能让长生树枯木逢春?”
“而容灏在你们祭天仪式恰当好处的出现,你事先明知我们的出现,却能做到不动声色,所以本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祭天仪式中根本就是你与容灏所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故意让我们知道,巫氏族人没了长生树灌溉的水不能存活,借由换互灵魂来引领我们救活长生树。”
“开启南朝国库的密钥根本不是所谓的圣戒,而是紫火灵珠选定主人的心头血,没想到最后居然成功了。”
宋楚走至冰棺的面前,望着那里面躺着倾国倾城的女子,继续道:“事实上,所谓始祁帝怀疑你们谋权篡位,欲杀了你们通通都是假的,而是你们巫氏族人见始祁帝不同一般帝王容易掌控,所以联合了当时的一位藩王欲谋权篡位,想通过秦妃里应外合。”
“而秦妃见始祁帝在位数年纳良才,体民情,辩忠奸,轻薄税,成就了一个昌明盛世,心中不忍这个盛世毁于一旦,令百姓重回水深火热的战争中,所以,她婉拒了你们的要求,但她身为巫氏一族的圣女,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所以才有了秦妃深夜与将军私会的戏码,为的,就是让始祁帝将她打入冷宫,好让你们的念头因此泯灭。”
“不料,她小看了始祁帝对她的感情,他不仅没未降罪于她,反而欲立她为后,她几次三番拒绝你们的要求后,你们巫氏族人却在也不能容下背叛族规之人,于是,想方设法除了秦妃,最终令她香消玉损。”
“而始祁帝受秦妃临死之前所托,才饶过你们性命,却也并不令你们好过,将你们巫氏族人至高为上的一样东西给取走了,你们整日惶恐度日。”
“而他因长年争战沙场,久病缠身,知命不久矣,派人在这沙漠中造就了陵墓,将你们的圣物放了进去,在命人寻了几百数幻师练成了开启陵墓密钥的紫火灵珠,令你们不得其入。”
“所以你们散布谣言,说,南朝国库存有富可敌国的宝藏,令众人争先恐后前来,这样就不用你们自己费心去找了。你们安心住在这里,到时,有人寻了过来,你们就可借紫火灵珠选定主人的血打开宝库秘钥,来拿取秦妃,也就是当时始祁帝放于秦妃身上的圣物,一样束缚你们巫氏族人的东西,想必就是这颗夜明珠吧?”
宋楚望着冰棺中女子手中拿着的那颗夜明珠摇扇微笑,“你知若是我与东方陵顷同时献血,定然会有所思虑,到时唯恐难已对付,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想出了一个以其心血头来救长生树的噱头,想设法各个击破。”
妖玖玥瞳孔一敛,道:“不错。”
宋楚的声音还在继续,“让我来猜猜,你们听命于谁?”她玉扇轻轻一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转身望向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白陌泯的身上。
“想必这就要从食尸庄开始说起了吧。食尸庄表面上是为了替各大钱庄洗黑钱,实则是你们为了收取各处情报而放入皇朝的一颗棋子。”
“本来一切好好的,只是你们未曾想到,荣谨轲早已被季舒玄取而代之。别无他法,所以,你们才派了容灏前去,借季舒玄对火灵珠的贪婪,对夜冥神功的渴望,设计了一场又一场的局,最后将冀镇铸成一个死城,在借我们的手将他除去,好趁机拿回火灵珠,只是你们未曾想到,这火灵珠早就被人移花接木了。所以,你怀疑是我与东方陵顷两人中的一人拿了此珠,才有了那夜我们在去涿郡时客栈的相遇。”
白陌泯低低咳了一声,沉默不语,光线真的很暗,他垂着眼,一张脸整个掩在黑暗之中。
宋楚玉扇一转,望向东方陵顷,“而你,明知事情的真相,却将计就计,甘愿陪他们演这一出戏,想借兵打兵,好坐收鱼翁之利。两位,果然是预谋放案的高手。怎么?算计了这么多,现在才发现这里面是空的,感觉如何?”
东方陵顷徐徐抬眸,看向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蠕动了一下唇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妖玖玥望着她,眼神冷洌,“这一切我们做的滴水不透,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宋楚嗤笑一声,玉扇轻摇,转身目光落在地下的容灏身上,“很简单,容灏,不,应该不能叫做容灏,我应该什么呢,木辰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