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万里无云,偶尔的一阵微风只会让树叶们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不甚了了,一切终归还是以静为主调。
夏秋交界,知了刚退,秋寒初起,这种时节,只有正午时分才会有少许的温热感。
一条小溪,河水流得缓慢,阳光照耀,宛如银色匹练,蜿蜒崎岖缠绕在这座高低起伏的乱山之上。
上游,远处看去,有一个反射太阳的白色光点,像是一面镜子,固定不动。
不过靠近以后方知,那反光的东西不是镜子,而是一个头,一个比铜镜还亮的光头,一根头发都没有。
光头的主人裸着膀子,露出未成形的古铜色肌肉,面色略显瘦削,静谧的环境中,密密麻麻的汗珠悄然在他额头冒出。
此刻他驻足小溪中央,灰色的宽大裤子的下半段被溪水浸湿,他却没有丝毫理会,尽管秋天的溪水有些许冰凉。
手执一根一米多长的圆柱形前端开叉的树枝,树枝前方被削成了类似锋利的剑尖,目测应该有不小的威力。
双手并握木棍,高高举过头顶,双腿开力扎马步,目光紧紧锁定溪底,全身只有眼珠在上下转动。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他的肌肉其实早就酸了,精神也较刚开始萎靡了许多。
“怎么来没来啊。”他在心里焦急默念道。
突然,他双眼瞬间放光,眼瞳猛的一缩。
“哪里跑!”
汇聚全力到双臂,他一声大喝,开叉木棍的尖端直插水底。
“哈哈,逮到了!”男孩喜笑颜开,拔出木棍。
一只还在奋力挣扎的鲤鱼就被插在木棍上了,体积不小,很有肥感。
不顾别的,男孩淌水上岸,木叉被他随手扔进小溪中,顺流而下。
生火,杀鱼,男孩摸出一把不算锋利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地提出了鱼鳞和内脏,最后还不忘把两边的鱼鳃掏出来扔掉。
又一根木棍,从鱼嘴贯穿进身体,再从鱼尾巴处出来。
火这时也已经旺了起来,红蓝色的火焰燃烧得正得意。
这是男孩制作的木炭,用来烤鱼在合适不过,碳化没有了普通木头燃烧得烟味,完全不会影响到鱼肉本身的口感。
原汁原味,唇齿留香。
想起那种味道,男孩这会儿已经咧着嘴傻笑起来了,就等鱼肉熟之后,撒上盐开吃。
烤过这一面翻过来烤这一面,男孩眼神尽是期待即将完成的鱼肉大餐。
“缘空,缘空,你在哪里。”一道男声传入耳中,并在山中回荡。
现在,男孩只想打人,拼尽全力的那种。
“缘空,缘空……”
呼喊声临近,男孩这才慌了起来,手脚开始忙乱。
犹豫了几秒,最后他还是咬咬牙下定决心,心中依依不舍的果断抓起已经九分熟的烤鱼,闭眼扔进小溪里。
“我的鱼啊!”
他又看见了一旁内脏,对,还要把它们清理掉,于是他又急忙扔掉鱼鳞什么的。
火还在烧,孜孜不倦,没有熄灭的迹象,男孩抬脚想去踢,不过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的脚可经受不起这火烤。
就算灭了火,那留下的木灰怎么办?还是得被发现。
再三思量,急忙拿起一旁的灰色长袍,提起布鞋,纵身跃进水头,并且特地把头扎进水下。
就这么游了一会儿,男孩才幽幽地走上岸,伸手做出烤火的动作,等待某人到来,一脸的不高兴。
“缘空,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气喘吁吁地从灌木从后面跑过来,背上还背了一捆比人还要高的树枝。看着是是跑,其实那种速,跟步行无异。
肥到极致了。
“你这是怎么了?师父让我们捡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你全身都湿透了,怎么回事?”
这胖子说话还是比较好的,语气对缘空很是担心。
“师兄,你终于来了,我掉河里了,辛亏我带了一块火石,要不然得冻死我,柴火都被水冲走了。”
缘空装作很可怜的样子,扯着湿漉漉的衣服向胖子埋怨,身体不知真假的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演技很棒。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烤火,一会我把我的柴火分给你一半,要不然师父又要骂了。”
“谢谢师兄,还是你好。”
良久,缘空的衣服鞋子才差不多烤干了,木头也燃尽了。
“走吧。”胖子师兄早就把柴火分成了等量的两份,结结实实的打结捆好。
“走,师兄。”
缘空费劲地把树枝携到背上,弯着腰,一前一后的和胖子向山上走去。
“緣空,快点走,今天伙房做了荠菜馅的包子,就不用再吃馒头咸菜了,去晚了就没了。”
“真的吗?那我们得赶快走了。”
虽然嘴上说过这话,可缘空的步调还是没有丝毫起色,依然一步一个坑,慢得要死。
“该死的菜包子,哪能有我的烤鱼好吃呢!”
缘空内心在咆哮,好好的一次开荤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还要去吃那恶心的面食素菜。
2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磐声。
钟音寺,坐落于半山腰,青砖红墙,质地古朴,散发出的味道透着经年累月的岁月长存。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山无名,但只因有了钟音寺,故方胜过千百崇山峻岭。
院内不大不小,能容得下老老少少三千弟子,不挤不疏,恰到好处。
后院,大斋堂。
大大小小的光头分别在坐在几百个桌子前,无一例外地在啃包子,场面煞是壮观。
宛如一个大广场一般。像这样的斋堂,寺内共有六个,大约各能容下四百多名僧侣同时吃饭。
一张靠门的桌子上,緣空抱着一个面色发黄的包子发呆,只咬了两口,露出里面鲜绿色的荠菜。
不就是没放漂白粉的包子吗?没有肉,再健康那又如何,我宁可吃漂白粉,也不吃些没有油水的素包子。
缘空心中暗暗叫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的头啊!好歹一年以前自己也是成天胡吃海塞的大少爷。
想到这里,緣空只觉得包子比屎还难吃,压根没有张口的勇气。
“缘空,你怎么不吃啊?快吃,这包子太香了,上次吃还是一个多月以前了……”
吃着包子说话,胖子的嘴明显有些用不过来,包子馅掉了一桌子,却又被他抓起来吃掉。
这会儿他已经吃了第七个包子了,肚子告诉他,自己大约也就五成饱。
“我,师兄,你吃吧,我有些没胃口。”
“你傻啊,包子都不吃,是不是被河水冻病了?”说着,他又拿起了第八个包子。
“我没事,你吃吧。”
这时,漆了红色的木门还在外面被推开,一只脚踏了进来。
身形健壮,眉间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年龄四十岁有余,黑色的胡须短短的长在下巴,身着和众人一样的衣服。
此人一出现,百名僧侣统一而又迅速的站起来:“监院。”
“师父。”缘空叫的和其他人不同。
胖子师兄嘴里的包子险些喷了出来。
“嗯,接着吃吧。缘空,你跟我来。”中年男子沉声道,转身便走。
“啊?哦。”
不知道什么事情,但缘空只得快步跟上去。
3
一间很小的屋子,年头不短,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少许的鸟啼声衬得这里愈发静谧。
屋内,缘空小心翼翼地问他面前的中年男子,“师父,您怎么把我带到您的禅房来了?”
没有理会缘空,中年男子不由分说地在桌子下面端出一箩筐包子。
缘空很熟悉,和刚刚他在斋堂吃的包子一模一样。
“师父您这是?”
“三十个包子,不吃完不准睡觉!”缘空的师父面色阴沉,语气愤怒。
这种情况告诉缘空,自己摊上事儿了。
“师父,我吃饱了,包子您留着吃吧。”缘空陪笑道。
“不行,快吃!不吃的话院规伺候!”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缘空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竟开荤戒,你可知道这是大忌!”
“冤枉啊师父,我何时何时吃过肉,您了不要无故定我的罪啊。”缘空煞有其事的叫冤。
“竟敢狡辩!离猫,出来吧。”男子对着门外呼喊。
“别别别,师父,我吃,我吃。”缘空赶忙叫停,另一只手已经去抓包子了。
多说无用,这种情况下缘空只好承认,那只猫一来,自己几个时辰没洗澡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哼。”男子冷哼后拂袖而去,给缘空就下了满面愁容。
三十个包子,貌似是自己半个月的饭量吧?
缘空在这时候,尤其想念以前,谈着恋爱吃着大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