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正,出事了,快来啊。”
黑暗中,火把熊熊,陈三焦急大喊,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此时满头大汗,担忧惶恐种种情绪莫名的把这个夜晚衬托的无比紧张。
房中的人早被叫喊声吵醒起来,点起一盏油灯,打开门出来查看。
“陈三,你们这是怎么了?谁伤着了?”
周严是这周庄唯一的郎中,同时还身兼里正,这帮家伙如此急迫的模样,显然不是小事。周庄靠近小青山,野兽常常出没,最可怕的是小青山里的狼群。如今已是深秋,山里天寒地冻的,这帮恶狼不会下山袭村来了吧?
陈三语气急促,把事情从头到尾绊绊磕磕讲了一通。
原来不是狼群下山,而是放哨警卫的黄四郎出事情了,生死未卜。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事关人命,周严也焦急了,立刻催人带路。
“哎,保正您跟我来。”
一行人行色匆匆,火光渐远。
周家。
厢房住着的是周家独子,周威。此时的周威已经被外面的声响叫醒,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不想自己亲爹竟然也跟着他们走了。
“看来是出大事了。”
周庄自古以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事情都是白天处理,太阳下山以后只会在家睡觉。今天大晚上紧急出去,还是印象中头一次。“希望没事。”
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转眼间,天光大亮。周严已经回来。早饭桌上,看着老爹阴沉不定的脸,周威终于忍不住询问:“爹,昨晚上出什么事情了?”
周严闻言放下碗看了儿子一眼,犹豫不决。
周威一看知道自家老爹拿不定主意,于是对老娘周王氏使个眼神,让娘开口帮一把。整个周庄谁不知道周保正家保正是外面风光,回家还得听周夫人的。周家夫妻老来得子,三十多才有周威一根独苗,对这独苗苗那是百依百顺,心尖尖肉干肝的呵护着,周夫人快把儿子宠爱到天上去了。值得庆幸的是,周威周公子天才横溢,一十六年中不曾长歪。十二岁应童生试,到如今科举四载,已经是叶县案首,廪生秀才,乡间颇有才名,前途远大。于是乎周村长格外在乎儿子的举业,不许他接触乡野中愚公愚妇的鸡毛小事,以免失了体面。不过往日对于这些琐事周严会立刻回绝,今天不知为什么,竟然只是犹豫。周威一看有门,只能找老娘出手了。
周王氏果然是宠爱儿子,一见周威渴求的眼神立刻心软,主动帮腔道:“老爷,孩子这么大了,如果不是为了学业都要成家立业了。你就告诉他这些事情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嘛。”
“也罢。”周保正神色难明,似乎将事情告诉儿子对于他也是放下心事。“威儿,随我来。”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向后山走。
渐渐的,周威心中疑惑起来。‘后山是祠堂所在,去祠堂做什么?“
只是父亲不说话,他也不好询问。
就这样走着,走到祠堂,转过正堂,周严竟然还不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爹爹,我们去哪呀?“周威不由开口。
换来的是父亲周严意味难明的眼神,”唉,继续跟着我走,你就知道了。“
再走几步,豁然开朗,祠堂后面别有洞天,还有一栋房子。站在门口抬头看,门匾上赫然是”义庄“。
周威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周严走在前面,推开门,一股陈腐气味扑面而来,随之便是一阵阴冷,吹在身上,只激得周威皮肤上都起来一层鸡皮疙瘩。昏暗的正堂盖着白布的存在看来就是父亲昨晚忙碌的源头。
周严此时有些沉默,”威儿,为父本来不想你接触这些事情,可是总有一天你会走上仕途,到时候为京官也就罢了,若是下放地方,成为一地父母老大人,有些事情你必须得知道了。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着,周父一把掀起白布。
”啊!“
周威大叫一声,跌倒在地,神情恐惧至极。颤抖的手指着躺在那里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实在是黄四郎死状太过凄惨。青白色的皮,睁大的几乎突出暴烈的眼珠子,额头上参差不齐隐约有啃食状的拇指粗空洞。死不瞑目,极为痛苦,便是此了。
倒是周父,也许是昨夜看过死者的惨象,此时神情并没有分毫变化,不紧不慢的将裹尸布轻轻盖上,拉着儿子走出义庄。
周威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父亲,那个黄四郎...“
“噤声。”周严止住儿子话头,“昨夜有匪徒在周庄欲行不法所幸为黄四郎所阻,贼人恼羞成怒残忍射杀黄四郎。我决定补偿黄壮士纹银三两,以嘉忠烈。此事徐知县已经同意。你就不要再探究了。”话语一顿,继而劝诫道,:“为父带你过来不是让你查案的,这种案件不要详查,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将来威儿你做了官也要记得这点。”
“这,”看着父亲周严严厉的目光,周威嘴里的话只能咽下,“孩儿知道。”
“嗯,我们回家吧。等下县里指玄司就来人处理了。”
周父话里话外透露出的种种信息扰乱了周威曾经平静的心,只觉得过去的生活和未知的未来变幻莫测。
周家
“父亲,孩儿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嗯,去吧,好好睡觉,别瞎想。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可惜,尽管周威作为儿子,父子二人一起生活一十六载,周严却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内心中隐藏的绝深秘密。今遭的冲击已经令这位叶县才子身心俱疲,夜不能寐。转回房中的周威呆呆的躺在床上,脑海中混乱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