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浑不在意,转身郑重地向哥哥介绍。
这两个三岁的孩子,不是他的,丈夫下矿洞死了,两个妇人守着活寡。
另一个妇人还未出嫁,在战乱中,男人是稀缺的资源。
张延龄在村中逗留之际,被妇人抓了壮丁,“哥,弟想带她们回大明,住进你的府邸。”
张鹤龄举起拐棍敲了下去:“你脑子坏掉了?我可不养!”
五个人要吃掉多少大米?且朝廷的米价,一天比一天贵。
等这些孩子长大了,还要分他的家产。
张延龄却有自己的打算,小声嘀咕:“哥,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
说起这个,张鹤龄又骂骂咧咧:“没那么快!”
李兆番虽然登岛,却一直驻扎在北方,难以率领舰队南下。
“哥,没有朝廷的军队,咱们去偷矿会被杀死的。”张延龄见过很多,偷矿被宰掉的人了。
张鹤龄却乐了,从怀中掏出一张舆图:“李兆番叫我画舆图,把倭人的据点和矿藏都画下来,就南下,他也要向朝廷交差,比咱们还急。”
不清楚岛国有多少股势力,也不知道银矿在哪里。
这是李兆番不敢率兵南下的原因,轻举妄动,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张延龄发现,哥哥身后有两个随从,穿着粗衣烂布,却配备着军中的长刀和水囊,手中端着舆图。
步塘!
张鹤龄笑道:“你跟我走,有了这副舆图,李兆番能打下石见银矿,咱们兄弟就发财了。”
……
京城,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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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坐在火炉旁看疏奏。
正房朱氏从后堂走来,身后跟着妾蒋氏和唐氏,看见自家夫君手捧着书,气不打一处来。
“你回府就看疏奏,也不关心李家的香火,清娥的婚事也不闻不问。”
话语中透露着酸涩,两个小妾心中一阵怦然心动。
她们仰慕李东阳的才学,委身做妾,可却没有一儿半女,许久没有同房了。
朱氏,是成国公朱仪之女,身为家母,操管李府的家事。
“你若不理,我就托人去张府,给清娥说媒去。”
英国公有两个儿子,门当户对,日后还能照应李家,像她们这等豪绅望族出身,更注重家世。
李东阳眼皮抬了抬,知道许久没有同房了,这几个女人像欠了几万两似的。
“清娥,我许配给严成锦了,若兆先和兆番不归,三月后,就过门到严府。”
朱氏眸中微动,严成锦是朝中二品官员,将来有机会入阁。
“何时挑日子?”
“不急。”
“老爷,不如将严成锦招为上门女婿?若兆先和兆番……”朱氏隐晦地问。
李东阳也想将严成锦招为上门女婿,可严家,也只有一个儿子。
胖丫鬟将李清娥做的糕点放在一旁,悄悄退了出去,撒开丫子跑回李清娥的闺房报喜:“小姐,老爷答应你和姑爷的婚事了!奴婢刚才亲口听到的。”
李清娥双眸闪动一下,温柔地放下手中的女红:“何时?”
“老爷说,少爷不回来,三个月后,就让你和姑爷成婚。”
大哥是爹的独子。
二哥虽是养子,却与爹有血脉之亲,被视如己出。
恐怕,朝廷有了不好的消息,才会令爹如此着急和心痛,将她嫁出去,李家没有香火了!
知道父亲的心意,李清娥高兴之余,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喜意。
……
严府,
严成锦在正堂坐着,若李家兄弟回来,婚事就吹了。
李东阳爱才,像他这样的人,反而不看重官职,江南有很多有名的才子,可以秒杀他。
正在这时,门子小跑回来,手中举着一信:“少爷,老爷遣人送回来的信。”
拆开仔细看了眼,开头五百字,说了边陲的形势,还说了自己能吃能睡,身体硬朗。
其中,老爹的一行字却极为醒目:
凡能结为夫妻者,必有前世三生结缘,若姻缘不合,难有正果,不如各还本道,各生欢喜。
催婚……让他别在李清娥一棵树上吊死。
他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在京城,算不上望族,却也算一只脚踏上豪门的船。
越有权势的人,成婚越早。
以他的年岁,算是严重晚婚晚育了。
何能笑嘻嘻地道:“呀,老爷又催您成亲了?”
严成锦起身,让人准备轿子去李府一趟,并不避讳李东阳,走到后院,直接见了李清娥。
“在下想做一事,或许会伤李小姐颜面,想问小姐心意?”
“严大人且说。”
“今日,我入宫向陛下和娘娘请旨,明日来李府下聘,宣告天下。”
李清娥明白其中的深意,宣告天下,爹碍于面子,就不会退婚了,她只能嫁严成锦一人。
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她娘出身微寒,却能遇上爹,是天大的福气。
她未必也有这样的福气。
李清娥有些忐忑道:“清娥的母亲,是青楼卖艺的琴伎,严大人可会嫌弃清娥的出身?”
据闻朱厚照说,李东阳年少时风流,才有了这段往事。
若是大明望族豪绅,定然会嫌弃李清娥的出身。
但严成锦是穿越过来的人,思想早就不封建了,青楼也有许多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能让李东阳看上,也不会平凡。
且李清娥自幼在李府长大,与京城的妖艳之货不同,知进退,知书达理。
这是李家耳濡目染养成,全京城,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老爹一直在催促,再不成婚,只怕,会亲自给他定一门亲事。
“自然不会,正巧家父催促,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就向李府下聘。”
……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翻阅内帑的账目,一百五十万银子啊,如同割去一块大肉,痛死朕了!
萧敬小声进来禀报:“陛下,严大人来了。”
严成锦走进大殿中,朝弘治皇帝作揖:“臣想向陛下,求一道旨意。”
弘治皇帝合上账本:“你先说,朕斟酌再定。”
“李公承诺,若李兆先二人三月不归,就将女儿许配给臣,臣怕李公反悔,特向陛下要一道玉旨。”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严成锦身为二品大员,连个妾都没有,早就该成婚了。
安定伯在边陲,也无人操持此子的婚事,弘治皇帝身为君父,严成锦又是功臣,他忽然想当起爹来:“李师傅难得松口,朕亲自拟旨。”
萧敬却道:“陛下,这旨如何拟?若李家兄弟回来,旨意岂不作废了?”
严成锦深深地看了萧敬一眼:“不会,臣若昭告天下,李公门生众多,想反悔也抹不开面子。”
李东阳是文坛泰斗,又是朝中内阁次辅。
许多崇拜和仰慕他的书生,大清早,就会堵在门前要签名,更疯狂的门生,见了轿子马车就追。
自然也有许多人,做梦都想和李东阳结成翁婿关系。
以此拜入李东阳门下,受他教诲和提携。
可今日,京城成千上万的书生,听到一个噩耗:李府唯一的小姐,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