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葵坐在院子里的大柳树上,付葵坐在门口枯树丫上,等着她去镇上的爹娘回来。
她的言谈举止从未如此淑女过,时间又是过得如此缓慢,按理说在一个被山环绕的乡下,不应该饿成这样啊!付葵想找人说说话,打发时间,然而她弟弟付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家独在村头山脚下,前后左右并没有什么邻居。
就算有,她也不敢随便开口啊。
这是一个叫何家村的村落,风景如画,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天蓝水绿的。然而唯一能与外界相接触的镇子,也要跨过两个山头才能到。偏僻而与世无争,人们淳朴的同时也愚昧。
靠山意味着良田少,而这样的群山老林里一定有猛兽。只有胆子大、能耐大的人才能进山打打猎,换些余钱,所以何家村不穷也不富。付葵这一家子大概是最穷的一家了,至今还是茅草房,自她穿过来就没有吃过一顿有油水的饭菜。
哎~好饿啊。付葵摸了摸肚子,她弟弟付幺为什么还有力气到处跑?他貌似也没吃什么来着。
付姓在何家村是外姓,所以付家的茅房并不在人口密集的村子里,反而是在离山最近,也就是相对危险地方,正好守在东边进山的山脚下,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听说跨过河,翻过两个山头就能到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去了。
何家村虽然偏僻,但是村里也有几百号人,算是大村落了。也许是付葵饿得软绵绵的,走路没骨头,所以遭人白眼相待?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村里人看待她,或者是他们家的眼神不对劲?经常躲躲闪闪。难道不仅是因为排外还有点嫌贫爱富?又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隐情?
她弟弟付幺今年居然已经是九岁的年纪,可怜身材却比不过六岁孩童大小!真难为他天天把整碗粥都让给了她喝。不是付葵不懂事,而是后来她才知道他们姐弟俩一直是只喝一碗粥的。当穷人家的孩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付葵这具身体才十一,正是长身体胃口大的时候。她敢说她这具身体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真难为这种营养不良的情况下还有张漂亮的脸,怪不得她爹娘要她天天抹黄泥。那种特配的黄泥,不会轻易被洗掉。她名义上的爹,付天,每个月都会去镇上给她配置一个月量这样的药泥。对于这样贫困不堪的家庭来说,这绝对是极度奢侈的事。
听付幺说,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很不愿意用药泥。原身最近大概长大了,开始讲究漂亮,每次涂上后都会悄悄洗掉。上一回就是她巨怒的娘亲大人逮个正着,才会被呛水呛死掉(多么可怕的娘亲大人!),以至于被她莫名其妙的上了身。
她所在的大虞国虽然边关地带还在征战,但是南边的统治还是严格而稳定的。在这种情况下,一副好样貌反而能嫁得好吧!宁愿让孩子挨饿,也要月月配昂贵的药泥,并在这么个破地方避世,付葵希望是她纯粹的想多了,但愿一切跟她没关。
看似普通平常的家庭,却总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这样的家庭到底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呢?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
付葵好饿好饿,胃部这种灼热的烧痛感可真折磨人。想想之前真是矫情,虽然她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生活没什么大风大浪,但是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啊。进屋烧点热水,没吃的喝口热水也是好的啊,付葵故作乐观地想。
“姐姐!看这个,甜的。”付小弟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回来,怀里拖着几根青青细细的杆子,脸上还有些轻伤。虽然他人小,却把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地。
那应该是甜黍吧,可惜已经过了季节吧,并不是很粗的样子。付葵摸了摸付幺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我自己蹭的。姐姐,这个给你吃!”付夭流露出些许局促,随即又一脸的开心。
付葵没有说什么,看着付幺举到跟前的甜黍,付葵这才发现,几乎每一根甜黍最粗的部分都被扯掉了,再联想付幺脸上的伤,果然是她小小的弟弟被人欺负了。付葵心内一酸,也不敢戳破,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还是装作不知道好。
“这是哪里弄得啊?”付葵问。
“南山那里。”付幺指了个方向,那边多是些地势平坦的小山头,在河的另一边。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付金付文付武他们实在太可恶了!”付幺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他们,姐姐我记住了。
“上面是不是还有穗穗?我们去捡穗穗吧。”付葵将甜黍断成合适的长度,藏好。她拿了几根给付幺,挎着篮子拽着他出门。
姐弟俩踩着圆石块过河,付葵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出门,即使是饥饿也挡不了她的开心。
“穗穗不能吃的,姐姐。”
“不是为了吃,看看明年能不能种出来。要是能种出来,我们就不要跟人家抢……”还是说漏了嘴!付葵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付幺。
付幺低着头,喃喃道,“还是被姐姐发现了……姐姐,我是不是好没用?娘她打你,我拉不住。付金他们我也打不过,这个甜的东西明明是我发现的,却被他们抢了……”付幺大眼睛里全都是泪水,并没有哭出声,只是平静的说着。
他怎么会这样想?这么大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被父母宠在手心里,嫌弃这个不好吃,嫌弃那个不好玩,唯一烦的应该是那一点点作业。
“弟弟,你为什么这样想?你是最小的,这些都不需要你来烦神的……”
你只要无忧无虑就好……
“姐姐,你们都不需要我么?”付小弟说得特别忧伤,特别的……矫情。
付葵突然不想再安慰他,她实在不明白付小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浮动。
到了南山,取完所有穗穗,付葵心里满足了。现在正是中午的时段,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炊烟渐渐升起。那饭菜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付葵的心也越来越狂躁。
“这是什么?”付葵诧异地在水里一捞,居然挑上来只透明的米虾。这个年头虾是这么笨的?
“这个啊,泥白啊。我们以前经常玩的,姐姐你不记得了么?”付幺歪着头问,有点疑惑。
只玩不吃么?
“这个虾,泥白,能吃么?”
“……不知道,姐姐我们捉一些?”
也许是真的没人管这些米虾,付葵用篮子一舀,就能舀很多,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防止它们跳出来。
回家后,付葵教付幺剃了虾壳,过了清水。剩下的活虾全扔小池塘里,付葵发现,小池塘上面还漂着几叶小荷叶,只是依然是要死不活的样子。
速度烧热水,将虾肉扔开水里,滚了两滚,捞出来就已经有了香味!虽然没什么调料,只能在碗里撒了点盐,也能让付幺一脸馋样,顾不得烫,赶快端一碗出来,付幺立刻用筷子戳了个虾球放嘴里,边吃边说:“姐姐,我先吃,你等会儿再吃。”
看来付小弟也是饿狠了,付葵乐呵呵的想。
“这泥白谁也没吃过,我要是没事,姐姐你再吃。”付幺说的认真,仿佛是怕付葵不信他似的,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
“……”付葵愣了愣,等眼中的热意退了才说道,“没事的,这泥白没有毒。我们一起吃吧。”
总算是尝了回肉的味道。
姐弟俩都很克制的吃了个半饱,留下部分给他们爹娘。付葵就带着付幺又去捞米虾,他们是光明正大带着虾回来的,她真怕别人也跟他们想的一样,弄成了吃食。付葵并没有想着独占,只是希望别人能晚一些发现,毕竟这已经快到深秋的时候了,这个家里却连一点存粮都没有。
“弟,冬天我们怎么过啊?什么时候收粮?”付葵觉得这个时候的天气,衣食住行什么的勉强能熬得下去,但是未来怎么样真叫人心里慌慌啊。
“啊,冬天不出门啊,睡觉就过去了,可是睡觉还是好冷。我去年差点被冻死了呢。我们家今年不需要收粮的,去年冬天借的粮还没还。村口王大娘家的说,让爹直接把田给她家种,收成反而能高点。”付幺说道。
付葵心塞,她的这一对竟然父母不善田务,怪不得穿不暖吃不饱。等到冬天,这个贫困之家怎么熬……算了,不想了,总之万事还有两个大人。
这样想着脚步下意识加快,多存些米虾也是好的。南山和家之间还是有不短的距离,几趟来回,天色就暗了。
“爹!娘!”
顺着付幺的目光,付葵看到她那弱夫强妇组合的父母,在偏斜的阳光里,拎着不少东西回来。付幺奔过去,被他不强壮的父亲抱住,他们的娘亲在旁边碎碎的说些什么。
很幸福呢,这虽穷却温馨的一家人。
晚上竟然吃上了顿不错的饭菜!付葵偷偷抹了抹眼睛,她的便宜爹真的没有食言。一家人闲闲碎碎的聊着家常,她的娘亲大人在靠窗的位置,借着月光飞针走线做着秀活儿。
付葵是个粗心的,心里只感叹一下她娘体积与细小的针之间的巨大反差,一点都没注意到,她娘手里拿漂亮的肚兜,和她身上的,付幺身上的是多么的相似。
窗外月亮吞圆而明亮,有人在河边放了花灯,随着蜿蜒的河流,一路起起伏伏的飘荡着,灯也随着明明亮亮。高高低低的声音应和着秋虫,夜凉如水,流动着岁月静好。这时候惊恐不安的付葵,听着秋声,无忧地发呆。
穿过来的第三天,竟是这里中秋节。而这次的中秋,却一直深深被记在她的记忆里。很平常的场景,但时时被翻出来回忆却一直没有褪色。
付葵翻个身默默睡去,她只希望这个夜里什么也不要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