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释。”
什么……声音?怎么感觉像隔了一堵墙,听不清楚说什么。
哦,声音变大了,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我抖了抖眼皮,艰难地撑开眼,感觉到一点点光亮,还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压在我胸口,好沉……哦,他还拿什么东西舔我的脸,脸上湿漉漉的。
等等,这东西在做什么。
我骤然惊醒过来,艾神,我看到了什么?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一双浅绿色的眼睛,还有……一条贴在我左肩弹痕上的舌头。
舌头的主人似乎在与这个伤疤做斗争,他的表情看起来困惑极了,仿佛在好奇为什么这弹痕会那么深,他看到我醒了,歪歪脑袋指着弹痕:“么达?”又继续将黏湿的舌头舔上去。
“释,你在做什么?”我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他的唾液带有一种水腥味,虽然说不上难闻,但我可不喜欢脸上沾上别人的口腔分泌物。
释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神色紧张极了,我看了好半会才明白他在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伤疤。我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真相,我推开他压在我胸口的脑袋,才发现他双手环着我的腰,整个人几乎黏在我的身上。
“喀释?”
“释,放开我。”我努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以为这种体验他分泌物的恶作剧到此结束了,没想到,我感觉后背传来阵阵凉意,那里好像粘附着什么滑腻的液体。
我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我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恶心去摸后背,结果抠下来一块透明的凝固液体……哦,上面还散发着熟悉的水腥味。
“释,”我胸口起伏了一下,试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我需要一个解释。”
“么达?”释眨眨眼,抓起我的胳膊,就着我胳膊上的伤口舔了一下,上面立刻被濡.湿的透明液体所覆盖,接着液体结成了一层薄膜,而伤口竟然慢慢地愈合了。
我吃惊地收回手,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而且痛感也消失了。这么看来,他刚才是在用唾液帮我治疗?所以才想试着让我的伤疤消失?
“瓦嗒。”释点点头,给了我答案。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虽然这液体确实恶心了些,但现在我们正在逃难,伤口能尽快愈合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谢谢。”
他立刻充满活力地拍打鱼尾,愉悦地绕着我转了一圈。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记得我后背什么时候受过伤。
我记得当时去寻找水源,与“ls”组织之间进行了一场搏斗,后来我与马奇分开了,我回到树洞等待马奇,之后……等等,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皱紧眉头想了想,可是完全想不起来。
记忆就像出现了断层,我回到树洞后发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睡着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当时释头部受了创,现在他呢?
“喀释喀释。”
腿上蹭来的鱼尾打消了我的紧张,他头部已经没有电流,还非常有精神地把脑袋拱进我的怀里,趁我不注意舔了我一下。
“释,请别这样。”我推开又试图舔上来的释,老实说,他帮我治疗我很感激,但出于喜欢的舔舐行为我无法接受:“我不太喜欢你这种行为。我是指,请你暂停你舔舐的行为,比起这种……表达喜欢的方式,我更希望你用一个友好的拥抱来代替……天。”我话刚说完,身体就受到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量,同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到了我肩头,开心地蹭来蹭去。
等等,释什么时候长到我肩头高了,我记得昨天他的身高只到我胸口位置。为了确信是不是我错觉,我还特意低头丈量了一下释的高度,我吃惊地发现,他头发与鱼尾变得长了一些,仔细一看,连长相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释,从我睡着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释眨眨眼,竖起一根指头:“壹耐。”
“那么,我回到树洞后发生了什么?比如……你怎么在一夜之间长大的?”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我睡着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件事恰好被我遗忘了。
“么达?”释摇来晃去地甩动鱼尾,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的问题。
“喀释,伊哇咔?”释的鱼尾摇得更惬意了,他又将脑袋拱进了我怀里,双手抱着我不停地蹭,就像一条很久没见到主人,高兴得摇尾的小狗。
我推开了他。算了,萨尔斯,释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不能期望他能给你做出科学的解释,正如我们年幼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高一样,不是吗?现在,只要他没事就好。
我茫然地看向四周,这是我们曾待过的树洞,看起来与我们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当然,如果忽略掉空气中弥漫着的怪味的话。
是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不属于木头香的奇怪味道,像是血腥与什么的混合气味,只不过这味道若隐若现,几乎是刚闻到,它就消失了。
我这下可以肯定,在我没有记忆的时间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出去看看。”
我走出树洞,我以为我至少会看到几道血迹,然而没有,脚下的土壤非常干净,像是很多天没经过雨水润泽,它甚至龟裂出了干涸的裂痕。而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树木都很笔直地迎风摇晃。
一个残破的景象逝过我脑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里应该有尸体,有鲜血。
“喀释。”
熟悉的叫声从背后响起,我回头就见释艰难地爬出树洞,慢腾腾地挪到我的脚边。
我下意识地出口道:“释,你不是会走吗?”说完我就愣住了,释没有可以行走的双腿,我为什么会认为他能行走?似乎记忆里有一条人鱼,靠鱼尾的摆动来行走。
我在一阵摇晃中清醒过来,释用很担忧的表情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有事。对了,你有见到马奇回来吗?”他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了,马奇一天了都没回来,可能已经出事了,我不能再等,必须去找他。
“释,听着,我需要去找马奇,你能待在这里守着树洞吗?你知道,马奇随时可能会回来,而你行走不便,跟我出去相当危险。”
释不愿意,一直在摇头,可怜兮兮地揪着我的衣袖,鱼尾将我的脚缠得更紧了一些,我几乎能感觉到每一片鳞片的凹凸纹路。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劝说他,他才放开我。
我目送他老实地回到树洞后,才沿着昨天我们离开的方向,去找马奇。
然而我很快就停下了。
某个不老实的家伙最终还是跟来了,尽管他离我有一段距离,但他爬行时引起的灌木晃动声,依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回过头,正好见到一道蓝影缩到一株大树下。大概是见我半天没反应,蓝影偷偷地从树干后露出半张脸来,恰好与我目光相接,他立刻受惊地躲回树后。
我走过去把释拎了出来,他还不满地哼哼唧唧,那委屈的眼神就像是在怪我为什么要揪出他。
我真想告诉他,他的鱼尾大得连草丛都藏不住,富有光泽的鳞片甚至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辉,让我实在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不是让你留守树洞么?”如果他不留守树洞,马奇回来不见我们,那该有多糟糕。为此,我的语气生硬了一点。
他受惊地睁圆了眼,耳鳍灰溜溜地耷拉下去,双眼就像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将我目光中的责备倒影得相当彻底,紧接着,溪水竟然汇聚成了江河,凝成泪水滑下脸庞。
天,他竟然哭了。
“伙计,你怎么哭了?”我愕然地看着他抽抽搭搭的脸,举手无措地擦掉他的泪,试着将声音放得温柔一些,没想到他的泪水涌得更多了。
“喀释……不丢……”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很拙劣地向我比划:他怕我丢下他。
一瞬间,我像被子弹穿过心脏一样,痛得将近窒息,指责他的愧疚感几乎将我填满。萨尔斯,你只想到马奇,你却忘了他只是个孩子,他需要大人的照顾。
“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释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地看着我:“么达?”
我的心彻底被他的泪水击溃,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背你一起走。”
释立刻恢复了精神,激动得就像一条泥鳅般滑到我背上,兴奋地发出高亢的叫声。
我掂了掂他,刚准备要走的时候,感觉胳膊上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那东西正沿着我的胳膊往下伸,看样子目标是我的手。
“伙计,你在做什么?”我回头一看,发现释的蹼爪正往我手的方向滑,“你想……拉我的手?”我思考了几秒钟,疑惑地问他的意思。
“瓦嗒。”释的耳鳍亲密地蹭了蹭我耳朵,点点头。
我叹了口气:“你能抱着我的脖子么?你知道,你身上有黏液,如果不主动环着我的脖颈,你很快就会滑下去。”
“伊哇卡。”释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在我脖子上蹭了蹭,最后还是老实地收回手环住了我脖子。
我看他安分后,背紧他,加快脚步去找马奇。
然而大半天过去,我们一无所获,马奇的车轮在半路中断了,我们彻底失去了线索,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马奇的踪影。
我们悻悻地往原路返回,心想或许马奇已经在树洞等候我们了。
然而,这只是我天真的想法,就在我们准备回到树洞的时候,地面以微不可查的幅度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