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菜市口大街,一队省城的治安军耀武扬威地大步前行,大红披风飘荡在风雪中,尤为夺目。
刚走到巷口,一位士兵上前拦住官兵,颤声道:“大人,管不得,是,是闪电!”
闪电?!
十二个赶来的官兵脸色发白,掉头就走,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廖记菜刀铺的台阶下,廖小虎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迹,当看到治安军离开的时候,不禁发出愤怒的喊叫声。
踩着他背后的白衣少年,冷笑道:“喊啊,你看他们敢不敢来救你?”
一片狼藉的店铺内,传来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小虎子,别喊了,炼器师公会的闲事,没人敢管的。”
廖长海依靠在墙根,有气无力地咳嗽了几声。
坐在火炉旁烤火的中年男子,傲然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见识,知道我们是炼器师公会的人。”
中年男子相貌英俊,身穿白色长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对着一把光可鉴人的菜刀,整理嘴角的两撇胡须。
随手把菜刀扔进火炉里,男子站起身,看向倚靠在墙角的廖长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缓缓开口道:“知道本公子为什么打你,还要砸了你的店铺吗?”
廖长海用手撑着断裂的肋骨,忌惮地看着男子胸口的红色闪电,沙哑道:“老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子,还请告知!”
男子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师傅今天挨了骂,会长骂人的时候,提到了你。”
廖长海悲凉一笑:“公子觉得,瘸子和令师相提并论,是对令师极大的侮辱,所以就拿瘸子出气?”
男子冷哼一声:“你倒是不笨,本公子心里邪火出不来,不找你麻烦找谁的麻烦?”
“那本公子若是心里邪火出不来,是不是也该找你的麻烦?”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廖长海循声望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雪花瑟瑟落下,犹如层层垂帘。
面色清秀的白发少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清澈的目光中穿透层层雪帘,看向廖长海。
一瞬间,廖长海认出了少年的身份,小公子!
“廖叔!”叶向西快步进入店铺,上前将廖长海搀扶了起来。
两位炼器师公会的学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纷纷看向轮椅上的白发少年。
当他们看到叶长生从轮椅上站起来,眼中惊讶更甚。
叶长生看了一眼被踩在地上的廖小虎,然后伸出了手。
门前的白衣学徒,只觉眼前一花,接着面颊剧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豁裂的嘴角中,鲜血和牙齿横飞了出来,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砰的一声,白衣学徒重重摔倒在店铺的铁砧前,面颊上,印着一个秀气的巴掌印。
长生走进凌乱的店铺,来到情绪激动的廖长海面前,躬身道:“廖爷爷!”
廖长海眼泪不争气地流淌下来,见叶长生行此大礼,惊慌失措道:“小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叶长生恭恭敬敬行完礼,眼中蒙着水雾,笑道:“父亲大人若是还在,他也会让我行礼的。”
廖长海哆嗦着嘴唇,眼泪狂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啪,啪,啪!
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双手抚掌,赞叹道:“多感人的一幕啊。”
叶长生转身,淡淡一笑:“让阁下见笑了。”
男子面色转冷道:“叙完旧了,你出手打了我的徒弟,这笔账该算一算了吧!”
被打的白衣学徒捂着脸,藏在男子身后,惊惧又怨毒的目光瞪着叶长生。
他挨了一巴掌,却连对方出手的动作都没看清,可见不是他能对付的。
叶长生淡淡道:“阁下想怎么算?”
中年男人森然一笑:“在九风城,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年轻人,本公子不管你什么来头,打人的那只手,留下来!”
廖长海紧张万分,急忙低声道:“小公子,他们是炼器师公会的人,惹不得!”
叶长生看向中年人胸前的闪电胸标,若有所思,举起右手:“是这只手吗?”
中年男子警惕地看着那只晶莹如玉的手,又看向叶长生的眼睛。
恰在此时,叶长生的眼睛微微一凝。
一道灵魂射线释放而出,刺入中年人的眉心。
中年男子大脑一声轰鸣,两道鼻血霎时狂喷而出。
没等他回复神智,叶长生举着的那只手,已经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中年男子后仰着飞了出去,长发飞散的头颅,不偏不倚,一头扎进燃烧的火炉中。
轰的一声,头发迅猛燃烧起来,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狼狈地把头移开,跌倒在火炉旁。
他的头发烧光了一半,眉毛和最珍爱的两撇胡须也烧焦了,满头满脸都是黑色的烧痕,还有一个个硕大的血泡。
叶长生不禁皱眉,他刚才的《灵魂穿刺》,只施展了五分力量,但还是没有控制好。
按照他的预想,他只想让中年男子短暂恍惚一下,却没想到会让对方流鼻血。
长生淡淡道:“大供奉,折断他们打人的那只手,给我扔到大街上。”
没等惊骇中的廖长海反应过来,丘天佐身形一闪,一脚踩着中年男子的手腕,一手抓着白衣学徒的手腕,同时发力。
两声脆响,同时响起两声凄厉的惨叫声。
砰,砰!
两个狼狈的身躯,被扔在菜市口大街的街口,两人的惨叫声,顿时惊动了商家和过往的行人。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叶长生披着白色的披风,静静坐在轮椅上。
大锤犹如一座黑色的铁塔,站在轮椅后,一只手提着一柄硕大的铁锤。
经历过魔鬼般的锤炼,经历了郡城和省城的繁华,大锤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大锤,眉目间自有一种淡定。
他不知道少爷的用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起走一遭就是了。
长生在等人。
很多时候,善良总被理解成一种软弱,乃至可欺。
比起受欺负带来的屈辱和难过,对自身善良的怀疑和否认,更令人痛苦。
长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毫无意义的内心抗争中。
天地不仁,何曾温柔以待过世人,又何曾刀剑相加于世人?
无善无恶,原本就是心之本体,天道之真。
人受其形,才有了是非,有了善恶。
有人借着酒劲儿耍酒疯,长生要借着魔劲儿,耍一耍魔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