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普同志见林星河不说话了, 便以为她被机械之城的发展给震撼了。

　　 它虽然还不是机械之城的公民，但是打从被赋予了生命，它就一直引以为豪。人类虽然创造了它们, 但是它们的智慧后来居上，还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

　　 如今它们机械之城蒸蒸日上，繁荣又富庶, 在伟大的安德鲁城主的带领之下, 未来必将一统三城, 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只可惜它快没有时间了。

　　 它的生命即将耗尽。

　　 林星河忽然说道：“我想现在去富人区转转。”

　　 小普同志被她这话震惊了, 声音拔高, 说道：“不可能, 你以为富人区是什么地方？和我们贫民区不一样。富人区的安保措施严格, 就算是旮旯角落都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

　　 林星河问：“贫民区不装监控？”

　　 小普同志说：“装，当然装了, 我们伟大的安德鲁城主也顾及了贫民区的安危，一样装了监控，但是贫民区的大多数机械都是愁于生计，很多被逼无奈才去偷抢掠夺, 每次贫民区装了监控，没几天监控里的值钱零件就被偷了，大家改造一下就拿去换钱了，久而久之上面对这里的监控也睁只眼闭只眼，导致这里的监控形同虚设，反正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不是机械之城的公民, 死了也没关系，不然你出现在巷子里的那一刻，早就被杀死了。”

　　 小普同志说：“你不要去富人区, 只要你一暴露了监控就会捕捉到你，不出五分钟，你就会被原地击毙。”

　　 “行叭。”

　　 小普同志已经很熟悉林同志的这一声“行叭”，每次她一说，接下来的话必然是和它反着来的。果不其然，小普同志就听到林同志说：“你充好电了吗？我们再去捡点垃圾组装下，我去富人区看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小普同志想嘲讽她一番，然而这会儿它已经料到她可能又要隔板警告了，索性闭了嘴。等充好电后，和林星河又去了一趟垃圾堆。

　　 大抵是今天的机械之城来了太多人类，今夜的贫民区街道出现了许多黑色机械人，它们手里握着一把重型武器，在每一个巷子里仔细地搜查。

　　 小普同志告诉她：“那是安德鲁城主大人的亲卫队。”

　　 林星河问：“它们就这么找？没什么检测人类的仪器吗？比如扫描探测机，这样不是能减轻它们的工作量吗？”

　　 小普同志：“……你说得有些道理，我没有想过。”

　　 林星河见城主的亲卫队都是人工搜寻，顿时放心了。

　　 亲卫队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它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星河就更放心了。

　　 等亲卫队离开后，林星河从被它们翻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堆里组装了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破烂的新空调人。

　　 然后，她让小普同志回去了。

　　 毕竟现在小普同志濒临死亡线，她以后还有用得着它的地方。

　　 安置好小普同志后，空调人林星河去探索富人区了。

　　 比起脏乱阴暗的贫民区，富人区俨然是天与地的区别。

　　 街道干净整洁，走在上面的大多数是有机械人，连像房东太太那样的机械都很少。林星河这种没有机械手脚，行走全靠四轮钢板的空调人走在大街上就像是一个异类，甚至有不少机械人投来了目光。

　　 林星河仿若未见。

　　 夜色已深，贫民区那儿鲜少有声响，而富人区这边依旧灯红酒绿。

　　 那一栋拥有裸眼3d投影的大厦在黑夜里依旧如坐标般显眼。

　　 林星河去到了那一栋大厦前。

　　 她在观察每一个进出这栋大厦的机械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星河见到了裸眼3d投影里的那一位粉色机械人，它的手脚看起来十分灵活，走出大厦的时候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林星河隐约听到女孩子的娇嗔声：“……我不要去，无聊死了，我讨厌人类，我才不要学他们。”

　　 它身后还跟了一个青色机械人。

　　 “妮娜，你得听公司的安排。”

　　 “不听，我才不听，我不要去。”

　　 叫妮娜的机械人说着，伸出一双机械翅膀，飞走了。

　　 青色机械人留在原地，良久，它叹了一声。

　　 忽然，又有个机械人匆匆地走了出来，大约是林星河的空调人模样太像被丢弃的空调垃圾，而她此时又站在垃圾桶隔壁，两个机械人都没把她当回事，说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里。

　　 “今天城里来了很多圣城的人类，大多都被杀光了，但是我打听到消息，黑市那边还有一个，是个女人，今晚十一点有一场拍卖会，听说价格都炒到一百鲁币了。”

　　 “一百鲁币？我刚才见到麦伦往黑市去了，它肯定想买下来，萝丝被妮娜压了这么久，连代言也被抢了，萝丝和麦伦一直很不甘心。老板，我们要不要也去黑市参加竞拍？总不能让麦伦抢了去吧。”

　　 “拍了也没用，妮娜抵抗人类，不肯学习任何和人类有关的东西。妮娜就是太心高气傲了，也太顽固了，不愿意接受圣城的知识，再这样下去，它现在所有的荣耀都会被萝丝抢走。等它意识到的时候也晚了。观众都是健忘的。我们这一行，想冒头的新人太多了，不是不能讨厌人类，也不是不能抗拒人类的一切，可它在这一行想要长久站稳就得向人类学习，城主……”

　　 青色机械人似是想到什么，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一直认为，城主拒绝人类的一切就是惧怕的表现，为什么不能接受人类的优点呢？人类的历史里就有一句话，师夷长技以制夷。”

　　 林星河有些意外能听见这句话，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历史和她原先的世界历史差不多。

　　 另外一个机械人说道：“老板你小声点，要是被亲卫队听到了，你会被剥夺公民身份的。那我们还去不去黑市？就这么看着麦伦它们把人类买了？”

　　 “不去，我得不到麦伦也别想得到，去匿名举报，事关圣城人类，城主不可能不管。”

　　 青色机械人见到一个垃圾堆里的空调忽然动了，顿时有些警惕，未料空调却径直走到它的面前，问他：“你是妮娜的老板还是经纪人？”

　　 空调的声音灵动，不似机械声卡那般死板，令阅人无数的海伍德眼前一亮。

　　 时下的机械声卡都是仿人类的，尽管只听声音听不出任何区别，可是听久了就会发现到底还是有区别，机械人即便拥有一样的声线，可是就没法做到人类那般有灵气。

　　 海伍德再仔细打量眼前的空调机械，问：“你的机械声卡是谁制造的？”

　　 说话间，海伍德已经起了抢夺的心思。

　　 林星河哪儿会听不出来，她说：“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和我私下交谈，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

　　 这也正中海伍德下怀，它说：“可以。”

　　 海伍德把林星河带到它的公寓里。

　　 它打算等空调回答完后，直接干掉，把声卡拆了，再物色一个新的机械人。妮娜太不听话了，总有一天会拖累它。

　　 然而，海伍德没想到的是，当它把公寓的门关上时，眼前的空调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林星河踹掉了空调外壳，出现在海伍德的面前。

　　 她说：“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星河，是一名人类，不是来自圣城，也不是来自你们的天晖大陆，我来自一个红色大陆，我以前是一名专业的演员，我拥有丰富的演戏经验，不需要配音，天生自带镜头感，演技可圈可点……”

　　 不等海伍德反应过来，林星河就为海伍德献上了四段不同情绪极具感染力的表演，或笑或哭或欢喜或悲伤。

　　 海伍德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类如此大胆，竟然敢到它面前毛遂自荐。

　　 林星河又说：“我知道你有顾虑，因为我是人类，而你们机械之城容不下人类，但是高风险伴随而来的高收益，你与其让你的妮娜去学习人类，还不如人类本尊上阵。我可以自豪地说，论演戏，我是专业的，就算在一群人类里也是拔尖的，只要你能为我保密身份，我就能当你的摇钱树。而我只有一个需求，我需要钱。你给我钱，我替你办事，你也不需要再去找人类学习，我甚至还能教你任何你想知道的有关人类的知识。哦对，我还能写剧本，我看过你们的电视剧，就是妮娜演的，台词写得太差了，没有任何感染力，干巴巴的，我没瞧见任何情感……”

　　 似是想到什么，林星河又说：“当然你放心，我对你们机械之国没有任何恶意，我纯粹想在这里证明我自己，等钱赚够了，你想学的东西也学习到了，我们一拍两散，你送我离开，从此我在你们这里就是个传说，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和人类勾结，机械之城的子民只会知道你曾经创造了一个任何机械人都无法磨灭的神话！”

　　 海伍德心动了。

　　 一天后，小普同志迟迟没见到林星河回来，以为她死在了外面。它出去打探消息，微风吹拂，一张宣传纸飘落。

　　 小普同志捡起来一看。

　　 如果它有眼睛，此刻定然是瞪大了。

　　 宣传纸上印着一个银色的电脑屏幕机械人，和时下流行的从头到脚都是机械体的机械人不一样，它拥有较为高挑庞大的身躯，像极了二三十年前流行的机械人。

　　 下面的广告词是――

　　 星河带你领略复古潮流。

　　 小普同志：……哦豁，林同志出道了。